妯妍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只听风逸峦一口气到底将这一天十场戏的花旦角色各自解说了一遍,末了,风逸峦问道:“妍姑娘,大概的戏份就是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妯妍张口欲答,忽然不知何时进来的熹老爷叫了一声:“妍丫头,来。”
妯妍跟熹老爷走到戏台下角落处,听熹老爷暗自吩咐了一番,点头答应,回至风逸峦的排演后台,笑盈盈的脸庞露出少有的愉悦之色:“对不住风师傅,您刚才的解说我一个字没听懂。”眼见风逸峦如月般淡雅笑意瞬间凝住,又解释道,“不过风师傅不必担心,妯妍这边已经有了可以顶替的人选,但她此时不宜露面,所以要请风师傅跟妯妍走一趟,亲自再解说一遍,相信很快就能接手去演。”
风逸峦听闻,唇边如月淡笑再次扬起,应声道:“那就请姑娘带路吧。”
随着风逸峦的离开,冷子君抬起眼眸,冷绝的眸光中尽是恨意,恨皇帝恨太子也恨皇后,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天生的幸运儿,却不知只是捏在皇家手心里的玩偶儿。
若说安素太子是对她由爱生恨来折磨她,她尚可理解,那么皇后拿捏人的恩威手段便让她感觉自己对她如母般的感情有如垃圾一钱不值。
皇后说,君儿,不要怪太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宫的主意,太子并不知情……太子就是太爱你……本宫怎能让太子不能没有你……
冷子君妖魅的唇边划出一道冷弧,以为她没有听到吗?
就是这一句话彻底浇灭了心中尚存的一丝情感,皇后拿她做棋,她便做棋,棋局的最后,她不要和,她要灭!
风逸峦回来时已近正午时分,福宴阁宾客满至,戏台后突然一声敲击的鼓颤声,戏幕帘子正式拉开。
福宴阁二楼凭栏处,坐着举杯小饮潜心观注戏台的皇后,身后紫衫玉锦和另一个红衣丫鬟书香端立伺候,旁边是陪坐的宅主熹老爷。
“一切已经按照夫人吩咐的去办了。”
戏场第一幕已经开演,依然未见主角花旦出场,熹老爷在一旁小心说道。
皇后微微颔首,十几年前随姐姐来甄城,首次看到“凤索钗”的演出,那花旦之容之貌之音之情深深隽刻在心头,回到京都每每听戏,总不尽如意,依旧想起那次“凤索钗”当家“华清”花旦的音容笑貌。
若说此生有甚遗憾,她便觉得,当日没有让那“华清”花旦迁去京都,买宅将之滕养起来随时观赏,实在憾极。
弹指间十几年已过,想那“华清”早已不复花旦之名,今日再来看这“凤索钗”实觉寡味,只因不见当年胜如湖畔西子的音貌缱绻,情当何以堪?
回味之间,忽见戏台帘幕微起,一抹水袖舞影自幕后蹁跹而出,宛如翻飞舞蝶轻盈曼曼,一声胡琴弦乐高亢破空,哀切悲惋的嗓音低迷幽长。
福宴阁整个地沉寂了,凝眼望着台上抹了浓妆见不清本来面目却深深震撼于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完美无瑕的音情契合,二楼的皇后此刻也已放下茶杯,深切地凝神于台上花旦每一个完美神情。
第一出戏刚刚落幕,一阵激烈的掌声中出现一个突兀的叫声:“华清!”
所有的宾客停住掌声,顺着叫声的来处望去,竟见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自席中站出来直奔戏台,顾不得帘子落下,一下跳上戏台,打开业已关闭的戏幕,一把拽住正要下去后台的花旦女子,满目深情道:“华清,你是华清。”
花旦女子用力甩掉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冷冷道:“什么华清,我不是华清,还是请你回席继续看戏。”
回身下台之际,又一个尖锐的声音阻止道:“等等!”
花旦女子闻此声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见熹宅二夫人已从座位席上走来,面上带着不容质疑的神情。
她走至戏台前,面向宾客的席座,说道:“今天本是敝宅纪念大夫人的祭礼,作为姨夫人的我们本该尽礼在先,为大夫人的祭辰添香禀烛,可是她,”二夫人手指往后一指,便指在花旦女子站立的位置,“却在今天这个庄严的日子以戏取悦宾客,不但如此,竟还寡廉鲜耻地当众与外人勾搭,这等下贱女人,有何资格唤大夫人一声‘姐姐’?”
福宴阁顿时人声沸腾,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楼上熹老爷气得就要起身去骂这二夫人脑满肥肠,难道她看不出来,她能上台是得了自个儿的许可吗?
皇后淡淡瞥眼熹老爷,露着一贯的淡雅微笑,“姐夫,本宫好似也觉得这台上之人是当年我和姐姐一起看过她唱戏的‘华清’呢?”
熹老爷的怒气顿消,头脑顿然清醒,商人精明的眼神转而望向身边贵为当朝国母的小姑,突然明白,自己的二夫人并非没有脑子,怕是受了人指使,故意跌他的份来了。
“老夫何处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明示?”语气已然没了之前的谦卑,有些强硬道。
皇后依然淡雅笑道:“你没有得罪本宫,你只是想让本宫帮个忙,本宫既然答应帮了就会帮,本宫就是觉得‘华清’唱戏好演戏好,就是做熹宅三夫人不好,其实也不然,做三夫人也好,唯独不好,她不该代替姐姐当主母,姐夫可明白我的意思?”
熹老爷哑然,皇后何时管起他熹宅的家务事来了,说到主母,她的好姐姐当家作主母的那一年,可曾管过宅里大大小小的事,生了儿子便跑人,难道这便是做主母该有的风范么?
福宴阁戏台上,二夫人已命人洗去花旦女子脸上浓重的油彩,露出艳而不妖的美丽面容,正是熹宅三夫人华氏水清。
宴席中一片哗然,只因宾客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知道十几年前名震一时雪毓苑“凤索钗”当家花旦华清的,却不知当年风情万种的华清花旦最后竟入了熹宅的门当起了三夫人。
“我听说,华清花旦当时退出‘凤索钗’好像是因为怀了个私生子,不知道那私生子现在何处了?”宾客中有人说道,他口里的“私生子”指的自然是已魂归冥府的熹大少爷了。
可这茬儿不提还好,一提便又增加了二夫人的气焰,“至于这私生子来自何处,当然只有问问他娘自己了。”
楼上的熹老爷听了,简直要气得生烟,熹隆跃是他的亲生儿子,难道他自个儿还能不知道吗?心里便忍不住骂道,这个臭娘儿们,胳膊肘往外拐,待哪天你老爷的脸被人踩了个稀巴烂,你就得意了。
无奈这气在皇后面前撒不得,不仅撒不得,还要去帮她圆过来,一怒之下,站起来,于栏杆处摆手不耐大声道:“贵祥,把三夫人给我绑起来,先关起来,等候处置。”
熹大管家熹贵祥领着几个仆人跨上戏台中央将三夫人带出了福宴阁。
妯妍和小叶在一旁看着事态的发展,明知又是一个套儿,却不出声也出不了声。
“妍妹妹,这熹宅的日子看来也不好过呀,我要是熹老爷,准把这群娘儿们个个赶出去,耳根子也清净。”小叶居然还有心思说笑,妯妍瞥她一眼,没有言语。
小叶环顾福宴阁宴席的每一处,却见每一个小角落处都各归各地站着几个丫鬟,小叶进来熹宅的这两天,一直都仔细观察着宅子里的各房丫鬟,直到今天看见几处都有几个丫鬟聚拢各自站在角落一处,心底便越发明了这宅子里的丫鬟各有各的主,只不过细雨润无声,大手笔处往往归于细节,而这些个丫鬟便是手笔致大致高的细节处。
清眸掠过一道笑颜微光,若她估计得不错,二爷的碧琼轩也不太干净,二爷的病并不难治,但要一劳永逸根除病源,只怕还得从丫鬟身上着手。
小叶转头偷眼看看一旁同样在凝神静思的妯妍,暗叹一口气,罢了,先不急,如今三夫人落陷,妍妹妹必得焦头烂额,看来她是还没理清关系啊。
妯妍想的可不是那么回事,她是奇怪平日里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噤若寒蝉的二夫人今儿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直接在老爷眼皮子底下翻人旧账?
想来想去,妯妍也只想到一个人——贵夫人。
于是抬眼望向二楼,贵夫人正闲情逸致地饮茶,时不时与老爷说两句话,她在喧闹的楼下自是听不清此时皇后正与熹老爷谈论的话题。
“姐夫,本宫知道你的二夫人是个古玩收藏高手,对古瓷玉器这些颇有见解,现在戏也没得看了,倒不如领着本宫去瞧瞧二夫人给你挑选的那些个玩意儿,也让本宫这个外来者见识见识华阳国传承千百年的老古董。”(没有推荐,没有收藏,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大家投出手里宝贵的那一票,只能安慰自己说是之前更新太不给力,老有断篇,于是就想着埋头码字,每天睡眠时间即便只有四五个小时,也要把第二天的更新码出来用来弥补先前的过失,对于大家的冷淡反应,灰太狼只有更新再更新了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