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潮渐进*
熹宅正主的院子盛乾阁位于宅子坐北朝南的正北位置,盛乾阁是一处带院的阁楼,分上下两层,上层是正卧副卧书房共三间,下层厅堂由一座木格屏风隔开了左右两间,左边休憩说话之用,屏风右边摆着各种装饰,一个紫檀木橱架错落点缀些小古玉器,一面墙上挂着两副古董名画,临窗处一方浮雕棋台,所用材料是上好的岗石,整个布置格调显得风雅情趣。
皇后走进盛乾阁楼厅堂时,便觉一股清雅之气扑鼻而来,柔和的面庞不禁露出雅致的微笑,向木格屏风处款款走去。
“没想到姐夫身为商人,不仅没有一点铜臭的俗味,反而有种文人的风雅高洁。”皇后啧啧赞许,先后看了墙上那两幅意境高远的水山墨画,雕刻精工细作的棋台,最后慢慢踱至那架古器木橱前。
熹老爷年轻时候一心忙家族事业,哪有工夫去玩这些纨绔子弟才有闲情逸致去摆弄的玩意儿,等到家业渐渐稳定下来,自己也渐渐上了年纪,当自己有时间去玩一些附庸风雅的事物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对此一窍不通。
幸运的是,他娶了一个对此极为爱好的二夫人,于是在二夫人的循循善诱下,熹老爷才算略微窥得一些门径。
盛乾阁里所有的古董玩物都是二夫人陪着老爷逛古董集市时合着老爷心意精心挑选的。
熹老爷对那些大物件的不太兴趣,因为自己不大会欣赏,便觉得物件太大占地方又看着笨重,还不如那些小小的可随时抓在手里把玩的更为精致养眼。
于是那架木橱上,都是如星星点点一般点缀在那里。
“听闻娘娘平日对这些古物也甚为喜爱,娘娘若是看上哪个,老夫割爱献上。”熹老爷虽对皇后先前福宴阁的行为心生不满,但尊卑贵贱摆在跟前,该做的礼还得做足。
皇后顺手拿起一杯梨花盏,盏边清晰的细密藤纹缠绕一圈延伸至盏底,却见盏底刻着年份,约是距今两三百年的那个朝代。
翻来覆去赏了个遍,最后似又看中了一对云螺白瓷盅,细细端详了一番,忽在某处拧了一下眉,对身旁书香道:“把镜子给本宫。”
书香闻言便在腰兜里取出一块小如指腹的透时镜子递给皇后,皇后将它捻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对准瓷盅的那一处,本来瓷盅表面光洁的纹路被那小镜子那么一照,照出了纹路间细微的不平整。
皇后优柔的唇角弯起,对熹老爷道:“姐夫你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熹老爷凑近了一看,清楚地发现了这只瓷盅的劣质,疑惑道:“这……”
“这对瓷盅是仿制的,姐夫你上当了。”
“这不可能,”熹老爷神情笃定,“这个盅是傅氏陪着老夫去买的,就算傅氏眼拙看错了,可那鉴定铺的鉴瓷师傅不会弄错。”
“姐夫这盅是哪儿买的?”
“宁丰大街上的古瓷坊,难道娘娘也知道?”
皇后轻轻地笑了笑,其他卖古的地方她不知道,可就这个甄城赫赫有名的“古瓷坊”她如何能不知道?
皇后自从识了华阳国这些年代久远的古器,也渐渐地爱摆弄这些器具,当然这都是在京都皇宫里头的,出了京都皇宫,谁还能知道皇后的这一爱好呢?
京都雍城比甄城有更多经营古器的商坊,而甄城“古瓷坊”的有名之处,不在于它的古器有多么大的特色,其实它的古器很一般,年代也未必能有其他古器坊久远,只是因为“古瓷坊”自开业之初,就有一条其他古器商坊不具备的买卖条例,这个条例更多地保障了买主,尤其是涉入古器市场不久的新手买主的利益。
这个条例便是,在买卖双方成交易款前,买主可先行鉴定古器的真假。
就凭着这一点,“古瓷坊”为自己攒下了不少的口碑和人气,只要是光顾过“古瓷坊”的人都会觉得“古瓷坊”的老板绝不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
现在,皇后却说这只从“古瓷坊”买来又经专家鉴定的白瓷盅是仿制的,熹老爷自然是不可能会相信的。
“姐夫若是不信,可以再叫人来鉴定一次。”皇后也是胸有成竹认定此盅必定是假。
“贵祥,”熹老爷唤来总管贵祥叔,“去一趟宁丰大街上的‘古百鉴’,把陈师傅给请来。”
贵祥叔从盛乾阁出来,找来专为老爷到外跑腿的两个宅仆田庆和黄户,彼时宅里其他下人正忙着福宴阁祭礼宾客的招待,他俩人却悠闲地在浣洗房与那几个洗衣婢偷着聊天。
当传唤小仆灯儿四处寻遍最后在浣洗房找到田庆和黄户时,一张小脸已经急得快渗出血来,不管他俩正聊得唾沫横飞,快速走进浣洗大院一把拉了两人,急得跺脚:“田庆黄户哥,你们怎么这会儿还有心思在这里打屁,祥总管正找你们呢,半天看不到你俩,说找着要打断你们的狗腿。”
田庆黄户都二十来岁小伙,尚未娶媳妇,因是家生仆子,其亲事便由老爷说了算,但若是有看中的,也能找个宅里能说话的嬷嬷帮忙凑合一下,这不,偷着闲培养感情来了。
两人一听灯儿的话,顿也急了脸,问道:“咋了,这不都在福宴阁看着戏嘛,又找咱俩干吗去呀?”
灯儿十三岁,没在哪个房里,只是个通宅传话的,宅里出了个什么事儿,通过主子屋里丫鬟奴仆的传话也能略知一二,但终究是搞不清楚归根细节。
“我哪儿能知道啊,祥总管找来找去找不到你俩,就叫了虎哥跟丑子哥去了。”
卫虎和莫丑子是另外两个伺候老爷宅里宅外跑腿的奴仆,跟田庆黄户略有不合,因此四个人就是这般两两配对,各自行动。
田庆冷不丁拍上灯儿的脑门,“你个笨小子,我跟黄户来这浣洗房也不是一次两次,你的脑袋瓜子就不能聪明一点,难不成我们还能插翅膀飞出这宅子?快说,祥总管叫他俩去哪儿了,说岔了,有你好看!”
灯儿暗暗瘪了一下嘴,想你们要是不偷懒,老惦着这些个丫鬟姐姐,还能惹了祥总管去?
面上只是讪讪一笑,说:“好像去请‘百古鉴’陈师傅了。”
田庆黄户对望一眼,甄城的大号商户没个他们不熟的,这“百古鉴”更是熟到了骨子里,二夫人喜欢古董的东西,有时他们得了空也会替二夫人跑跑腿办点事儿什么的。
“百古鉴”陈师傅是里头专门为人鉴定瓷器的老师傅了,只是陈师傅口里说出来的真假,那是雷打不动的权威。
两人也知道最近老爷屋里又添了些新的,今日这会儿突然去请陈师傅,难道是出了什么漏子?
“好灯儿,告诉姐姐,老爷为啥要去请陈师傅呢?”这时候一个一旁正搓着衣的丫鬟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来问灯儿。
灯儿一看是浣洗房所有丫鬟姐姐里最漂亮的莺儿,忙搭了笑回答:“回莺儿姐姐,灯儿也不知道哩,祥总管没告诉灯儿。”
莺儿放下手里的湿衣物,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站起来走到灯儿跟前,十七岁的莺儿比他高不了多少。
“好灯儿,帮姐姐去打听打听,是不是老爷前阵子买来的物件儿里头有不对的,姐姐回头帮你到锦绣房眉丫头那里讨个荷包过来。”
灯儿还未长开的眉眼放出两道欣喜光芒,“莺儿姐姐不是唬灯儿的?”
莺儿用尚干透还沾了水的湿指头捏了捏灯儿的脸,嬉笑道:“要是骗你,姐姐就是个没用的。”
“好嘞,莺儿姐姐等我片刻。”灯儿脚底生风一溜烟飞出浣洗房。
“田庆黄户,你们俩别整天闲着就往这边跑,宅里的规矩你们也不是不清楚,好好伺候老爷,多放点儿心在老爷身上,别尽让卫虎莫丑子占了便宜,这等油差你们不想干,还多的是人想干。”
莺儿一席苛刻话训完,瞥了他俩一眼,回去洗她的衣裳去了。
黄户诞着脸跟过来,笑道:“大伙儿都觉得莺儿姐在浣洗房太委屈了,凭姐的见识,我认为到主子房里当个一等丫都是绰绰有余的,田庆你说是不?”
田庆连连答应称是。
莺儿嘴角蔑地一扬,毫不理会两人的谄媚讨好。
说来也可怜,搁在四年前莺儿地地道道就是个一等丫,地位见识丝毫不亚于如今四房主子的一等丫,奈何大爷的死冤屈了她,三夫人更是将罪责施于她一人身上,本想着大爷醒来还她个清白,哪知他一夜之间便驾鹤西去,撇了她这一心腹丫鬟如入冷窖,最后被遣进这浣洗房一待就是四年。
莺儿在大爷屋里时名叫崔莺。
田庆和黄户自然认为她是掉了毛的凤凰,虽不如鸡,但凤凰终究是凤凰,但凡羽翼一丰,就又飞上枝头了。
见莺儿对他们不理不睬,心里又惦着刚才祥总管的话,心里头甚是寒颤,想着不好再久留,便又说两句好话,出了浣洗房。
“莺儿姐,你说会不会是老爷发现这对白瓷盅是假的?”
田庆黄户出了大院,啬儿从屋里头出来,心事重重地问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