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心既然不堪一击,他滔滔不绝的武技理论便大大减弱了可信度,鲜有学生再请教于他了。
平民比武大赛一天一天逼近,话说九洲帝国是一个武者为尊的国度,到处都是武者学校。
武者学校非常重视学生的全面素质培养,包括武技造诣,功力强弱,甚至文化水平。
因此,由朝廷建立的武者学校,其教室相应地分为武技堂、功法堂和文化堂,这种分类,九洲大地千千万万间学校无一例外。
原本武者学校分为平民学校和贵族学校,九百余年来一向泾渭分明,直至当朝皇帝,她是一名女皇,为了刺激人才的培养,竟一反常态,将平民学生与贵族学生相混于一,从此不再有平民学校与贵族学校之分。
新政策改变后,并不代表根深蒂固的旧有传统完全消失,至少在“功法堂”这一块,仍然有贵族功法堂和平民功法堂的区分,因为贵族子弟修炼的功法,与平民是完全不同层次的。
身为平民者,如果要怪,只怪自己不生在贵族之家……
另外,即使是平民,也有家境贫富的分别,而除了文化堂之外,武技堂与功法堂都需要另交一笔高昂的学费,这样就有许多平民读不起。
文化堂只需要极低的学费,意在全民普及,提高九洲帝国公民的素质。换句话说,只有文化堂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世同仁,人人可读。文化堂是什么呢?自然就是写文算术,天文地理,礼义廉耻等书本知识。
贫穷的人也就只能学学这一块了。
身为穷困的平民,如果要怪,只怪自己家境太不充裕。
烈心就是这样的一位学生,不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平民,更是一位只能学习“文化堂”的穷人,尽管他文化方面成绩非常优异,也不可能有人关注他。
然而烈心不怨天,不尤人,不愤青,何故?
因为他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知从何而来的弃儿。
他只知道,在他刚出生不久,是汪惜昭的爷爷把他从河边捡回来的,否则他怎么死都不知道。
有时候,人卑贱到一个地步,真的连怨天尤人的力气都没有。
更何况一个弃儿,汪家能供他吃、供他住,供他上文化课直到高中三年级,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哪里还有资格怨天尤人。
哪怕汪惜昭的爷爷越来越不喜欢他,甚至在他七岁的时候想赶走他,他也没有怨恨过。
就在他被赶走,差点饿死的时候,是汪惜昭可怜他,给他饭吃,并把他重新带回汪家的。
从此,烈心叫汪惜昭做“主人”。
汪惜昭的爷爷最后同意烈心继续留在汪家,但是只给他最低限度的学费,并禁止他练习武功,故而烈心平时放学后除了钻研书本,便是大量的家务活,所以他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练习丝毫武功。
兴许汪家有大量丰富的藏书,乃汪家祖先流传下来。烈心每天必会抽出时间大量阅读和钻研,这就是他成为武技理论专家的原因所在。
仅仅是理论专家而已。
阅读书本、吸收知识是烈心一直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只有闷在藏书房里,他才觉得自己是真正自由的,是真正摆脱了汪家其余成员的大呼小喝。
汪惜昭又如何呢?
话说汪氏家族两百年前曾是贵族,而且是风光满面的大贵族,由于两百年前汪氏家族的某一位祖先曾触犯皇法,几乎被满门抄家,幸好有人念其曾经所作的贡献,暗暗网开一面,让其留下一位子孙(男性)以续香火,并为其建造一座别墅,偏远居之,以示敬意。
大致的缘由就是这样,至于详细的内幕,比如汪家祖先何以被定罪,又何以被保留香火,则是当时极少的个别人才知道的事情。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天许多人甚至认为,汪家子孙两百年前的所谓贵族身份,不过是为自己脸上贴金的自我吹嘘。
汪氏家族靠着当时那一株香火,得以延续下去,直至今天。只是这个家族从此沦为平民,两百年来不得翻身。
所以汪惜昭也是一个平民,尽管他武功高强。
幸好,当朝皇帝作为一位女性,行事作风跟许多皇帝不同,为了收集人才,建立威信,她把本来废除多年的平民比武大会恢复过来,每七年举办一次。
这对于受尽漫长压抑的汪氏家族来说,无疑是令人兴奋的福音。女皇明文规定,不管你来自何方,处于何种背景,只要在平民比武大会打进前八,就能获得贵族身份,进而修炼贵族阶层专属的“特殊功法”。
汪惜昭是一位有理想有目标的热血青年,不仅天生神力,而且有一位博览群书的仆人指导他走一条急速攀升的武学进路,他自然对赛事踌躇满志,磨拳擦掌,打进前八算什么?得到冠军算什么?汪家翻身算什么?在比赛中淋漓尽致地发挥,成为女皇青睐的屠龙勇士,那才是无上荣光。
所以,今天作为一个临近高三毕业的日子,他在武技堂与本班公认最强的对手八皮子一较高下,尽管战斗过程几经周折才赢得胜利,却不过是他宏伟目标的第一站而已。
还有七天,比赛就要开幕了,他继续努力,努力,再努力,希望能在比赛之前,突破到一个新境界。
换句话说,八皮子口中讽刺他“能够隔空打出无形的王八之气”,其实根本远远不是他满意的武学境界。
汪氏家族虽然被扁为平民,但两百年来繁衍生息,如今亦是大户人家,由于居住在某座山的山腰上,便取名为汪氏山庄。
汪氏山庄分为东南西北四栋楼阁,疏疏落落而立,每栋七层,各占一方,四栋楼阁之间的空地上,形成宽阔的庭院,花草树木应有尽有,一片鸟语花香。
而承载汪家的那座山峰,不过是绵绵群山中的其中一座。
你若有幸在汪家露宿一天,举目可见起起伏伏的山影,以及无数的青松,茂密而挺拔。
特别是夜晚,每当明月高挂,寒风萧瑟之际,总有鸟兽虫蚁争相鸣叫,令你心头为之悸动……
只有汪氏家族的成员视这一切为平常。
……
汪惜昭与八皮子的课室风波平息后,烈心便独自回汪家。因为汪惜昭心瘾难搔,去镇上豪赌去了。
烈心回到汪家,正要入门时,一位胖胖的仆人迎面出来,没好气的对烈心道:“烈心,你搞什么?去哪里来?今天的衣服我全部洗了。”仆人两手心摊开,十指伸直,果然手掌煎红,皮肤皱褶甚多,几欲掉皮,显然是洗了很多衣服。
原来,汪氏山庄仅仅“惜”字辈的年轻男子就有二十多个,他们每天更换的衣服,都不自己亲手洗,烈心每天的任务要洗其中的一半,另一半交给眼前这位仆人。
烈心抱歉道:“对不起,阿旺,明天他们的衣服便全部交给我洗吧。”
阿旺正要说话,门前又出来另一位少年,只见他腰系长剑,容颜稚嫩,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他傲然对烈心说道:“不行!你这奴才,我的阿旺刚把衣服洗完你就回来,这也太不够意思,这样,你现在去把我的卧室整理一下。”
烈心眉头微皱,随即坦然一笑,道:“是,惜明少爷,我这就去。”话毕,从这两人之间穿过,进了门槛里面。
稚嫩少年嘿嘿笑道:“怎么了?看你表情异样,显然不太情愿啊。是不是?”
烈心不说话,继续径直往里面走去。
烈心的确不太情愿,因为汪家长辈明明说过,仆人只帮忙洗衣服,私人卧室却要他们自己亲自整理,与仆人无关,何况烈心很清楚这位“少爷”的卧室一直跟战乱场、垃圾场分别不大。
但是烈心知道自己寄人篱下,根本没有资格讨价还价,别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阿旺与他虽同为仆人,但是阿旺毕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来汪家不过赚点零花钱,烈心呢?
他就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人指使的家奴,一个奴才而已。
“你这奴才!敢不回答本少爷的问话,给我站住!”
烈心长叹一声,停住脚步,转头问道:“请问惜明少爷还有何吩咐?”
惜明少爷当然就是汪惜明,乃与汪惜昭同为惜字辈,算是汪惜昭的宗弟,只听他说道:“你整理得干净一点,只要让我发现一条毫毛,明天我叫你整理另一位少爷的。”
“是,惜明少爷。”
“还有,明天的衣服依然要你全洗!”
“是,我都做。”
阿旺忙道:“算了算了,他既然帮少爷你整理了卧室,明天的衣服就不用他全洗了。”
汪惜明尖声尖气的道:“你装什么好心?本少爷只是惩戒他。”
阿旺压低声音道:“惜明少爷,不是阿旺好心,只是你别给自己添堵,要知道汪惜昭少爷与他感情很好,要是被汪惜昭少爷知道你这样欺负他,可如何是好?”
汪惜明道:“哼,汪惜昭算什么?一个手持笨重武器的笨蛋而已,就是他的妹妹汪惜缘,也是个笨女孩,七年闭关修炼毫无进展,真是笨!还秘密修炼呢!我看她除了出众的美貌之外一无是处。”
阿旺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少爷,你以前可不敢这么说。”
汪惜明盯着早已走远的烈心的背影,大声道:“哼!我以前不是不敢讲,只是没有必要讲。现在却有必要了。”
阿旺把汪惜明拉出门外的远处,以免隔墙有耳,问道:“此话怎讲?”
汪惜明咬一咬牙,道:“我们一直忍气吞声,不等于怕了汪惜昭,只是家族里最有威望的人是汪惜昭兄妹的爷爷……汪天日!这汪天日近二十年来对家族的贡献最大,导致我们所有“惜”字辈的子孙,都得对汪惜昭兄妹点头哈腰,正如我的亲爷爷,也要对汪天日毕恭毕敬,这种状况我十岁的时候就愤愤不平了!”
阿旺道:“难怪惜明少爷如此苦练武技!”
汪惜明道:“对!因为我要扭转这个局面。”
阿旺道:“怎样扭转?少爷你还这么年轻。”
汪惜明冷笑道:“嘿嘿,七天后比武大赛就要来临,只要我汪惜明能在比赛中赢得冠军,便拥有了贵族身份,说不定还摇身一变,成为女皇钦定的屠龙勇士,到那时,连汪天日都要给我点头哈腰了。”
阿旺惊道:“你能打败汪天日?他可是修炼了几十年的天才!”
汪惜明道:“我自然打不过汪天日,关键是汪天日年纪太大,根本没有资格参赛。”
阿旺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少爷你打得过汪惜昭与汪惜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