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同古城如同地狱一般,日军阵亡5000余人,半数尸体未收殓,月光下,日军的尸体散发恶臭,潮湿的海风夹杂尸体的恶臭扑向城外的日军,城外的日军叫苦连天。
200师有专门的担架队,战斗过程中,不管是负伤,还是阵亡,都会被抬下战场;有时,为了抢回一具阵亡弟兄的遗体,会搭进1-3个弟兄;战斗最残酷的时候,非战斗人员都会被派上战场,抢救伤员、运送阵亡官兵的遗体……200师的官兵在同古城内安葬阵亡的弟兄,戴师长严令全师,撤退时,不能丢下一个伤兵。
直到此时,闷宝才知道新二十二师已经打到同古城,正在掩护200师撤退。200师两千余官兵长眠在同古城内,200师正在有计划、有组织地撤退。
598团断后,第一梯队正在对日军进行佯攻,侦查连是第二梯队,随时支援第一梯队。
“小豆子,别靠着断墙,站起来!”1排长说道。
“我再睡一会儿!”话音刚落,小豆子又睡过去了。
“抽他两巴掌!”闷宝说道。
1排长快步向小豆子走去,小豆子睡得可真香,即将被揍,却浑然不觉。
1排长走到小豆子身边,扬起右手,两巴掌抽在小豆子的钢盔上,小豆子从地上一跃而起,问道:“鬼子来啦?”
1排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大爷来啦!”
“别逗啦,我大爷在北平!”话音刚落,小豆子背靠断墙,缓缓坐下,看样子,还想睡。
1排长又好气又好笑,提起脚,准备踹向小豆子的屁股,闷宝做了个手势,1排长停下了。
闷宝蹲在小豆子面前,卷曲手指,敲打小豆子的钢盔,小豆子梦呓:“别闹!”
闷宝微微一笑,继续用手指敲打小豆子的钢盔,小豆子睁开眼睛,看到闷宝,急忙从地上站起,立正后喊道:“长官!”
闷宝从地上站起,不怀好意地看着小豆子,淡淡地说道:“我是想告诉你,等你睡着了,我们就走了,把你留给日本鬼子!”
侦查连的弟兄哈哈大笑,小豆子一脸差愧,睡意全消。闷宝把三个排长和九个班长叫到跟前,说道:“玩归玩,你们给我盯好啦,两天两夜只睡了四个小时,只要闭上眼睛,肯定能睡到明天中午,每次转移地点,立刻清点人数,要是被日本鬼子抓了,肯定被大切八块。”
“是!”侦查连的军官回答道。
小豆子学乖了,不敢坐着,也不敢靠在墙上,围着侦查连的弟兄转圈圈。1排长骂道:“这狗*日*的,把老子头都转晕啦!”
“长官,我眼睛睁不开了,要不,跟鬼子干一仗,醒醒瞌睡!”3排长说道。
“不行,我们的任务是随时支援第一梯队。”闷宝说道。
一队士兵一路骂骂咧咧,路过侦查连的营区。其中一个骂道:“那个狗*日*的让撤的,守也是一句话,撤也是一句话,把我们当兵的当成是什么?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闷宝急忙迎上去,说道:“站住,你们连长呢?”
为首的士兵没向闷宝敬礼,爱理不理地说道:“死了!”
两个士兵推开前面的人,站到闷宝跟前,喊道:“连长!”
闷宝定睛一看,眼泪夺眶而出,抱着眼前的两个士兵失声痛哭。这队士兵,从属于600团3营7连,日军使用芥子毒气,连长方旭带领半连弟兄摘下防毒面具,不退反进,冲破日军的攻击队形,血战殉国。
“连长!”从队伍里走出十余个弟兄,将闷宝团团围住。
“李大虎!”闷宝说道。
“连长,你还记得我!”
“记得,我记得你们每一个!”
“林海涛!”
“连长!”
“薛阳!”
“连长!”
……
“长官,当初命令我们死守,我们死守啦,方连长战死在最前沿,被芥子毒气腐蚀,全身溃烂,还被鬼子扎了两刀,现在撤,怎么对得起阵亡的弟兄?”一个士兵问道。
“弹药将尽、粮食将绝、伤员运不出去;英国人把持铁路,故意拖延,我们的重型装备运不过来,主力部队迟迟不能到达会战地点;英国人一退再退,把我们的左翼让给日本人,新22师付出重大牺牲才打到同古城,日本鬼子还在增兵,再不撤,就走不了了!”闷宝说道。
“长官,同古会战不打了吗?”另一个士兵问道。
“不打了!”闷宝回答道。
“长官,今天早上,我和我堂弟只有一根烟,我们两一起抽,鬼子一轮炮击,把他炸成两截,不能撤啊!”一个士兵说道。
闷宝把手抻到副连长面前,说道:“拿来!”
副连长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闷宝接过后,直接塞到这个士兵手里,说道:“我和你,也是兄弟!”
7连的弟兄不说话,呆呆地看着闷宝,闷宝问道:“7连其余弟兄呢?”
“能动的,都在这了!长官,我们排,早上还在一口锅里吃饭,一场战斗下来,倒下一半,他们都是为了死守同古、忠诚地执行长官们的命令才阵亡的,就这么撤了,怎么对得起阵亡的弟兄?”一个副排长说道。
“弟兄们,200师是国*军的精锐、王牌,如果非死不可,我们也要拉日军一个精锐师团垫背,否则,我们对不起国家和民众。再打一天,必然弹尽粮绝,200师要是毁在同古城,让民众和国家怎么想,民众从牙缝里省出粮食养我们,国家动用珍贵的外汇储备给我们买武器和弹药,日军想围歼我们200师,200师安全撤出同古城,让日军的图谋成为泡影,就是胜利。弟兄们,撤吧,侦查连掩护你们!”闷宝陈述道。
“是!”7连的弟兄回答道。
目送7连离开,闷宝抬起望远镜观察日军阵地,1排长说道:“长官,打吧,2000多弟兄永远留在异国他乡,永远不能回故国、故土,弟兄们都在想,下一个就是自己,不把日本鬼子消灭了,逝者怎能安息?生者如何心安?”
“再等等,等师部主力撤出同古,我们狠狠地干鬼子一票,你到团部去盯着!”闷宝说道。
1排长向团部跑去,闷宝带着1排向前沿阵地走去,一片民房引起闷宝的注意,日本鬼子没日没夜地轰炸同古城,将这片民房炸得千疮百孔,再来一次饱和打击,就能将这片民房夷为平地。从民房到日军阵地,所有房屋都被鬼子的炮火和坦克摧毁,民房后200米,是200师的阵地。
鬼子有打不完的炮弹,闷宝灵机一动,急忙让1排在距离民房60米左右的位置建立扇形临时阵地。
“团座走了!”1排长说道。
“通信兵,把2排和3排叫过来!”闷宝命令道。
2排和3排赶到后,闷宝在扇形阵地后射界良好的位置,布置六挺轻机枪,两挺轻机枪编成一组,闷宝反复叮嘱12个主副射手,保持火力的连贯性,不能间断,同时让侦查连的炮兵架设掷弹筒,提前校正这片民房。
“闷宝,你别胡来,我们连的任务是随时支援第一梯队,掩护全师撤退,要是暴露主力行踪,我和你都会被枪毙!”副连长说道。
“我让鬼子有来无回,不仅不会暴露师部主力的行踪,还能有效地牵制住鬼子,缓解第一梯队的压力。”闷宝回答道。
“团座知道吗?”
“两天两夜只睡了四个小时,再不打一仗,弟兄们都要睡着了!”
“别打了!”
“鸟儿飞累了,会返回自己的故乡;狐狸死了,头会朝着自己出生时的山丘;广东福建的鸟,无论向北飞了多远,都会把巢筑在向南的树枝上;内蒙的马到了中原,总是喜欢迎着北风奔跑;你去问问长眠在同古的2000弟兄,他们想要什么?”闷宝问道。
“你又要捅娄子,你这是犯浑!”副连长说道。
“我第一次当连长,就是在600团3营7连,方旭是副连长,方旭把我当成亲兄弟,7连的弟兄还当我是连长,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我没拿你当亲兄弟?侦查连的弟兄没当你是连长?”
“这事你别管,我一个做事一人当!”
“暴露主力行踪,不是枪毙、坐牢和关禁闭这么简单,你有把握吗?”
“我们用枪榴弹攻击鬼子的阵地,鬼子必然用重炮将这片民房夷为平地,再派出搜索队搜索这片区域,我们打掉鬼子的搜索队,立刻撤到主阵地,第55师团是个山地师,夜战、巷战是我们200师的特长,鬼子肯定不敢追击。”闷宝说道。
“好吧,不过,我有言在先,不能让鬼子冲到城里,或是接近城东大桥。”副连长说道。
200师主力利用夜色作为掩护,先在城东集结,三个团齐头并进,600团从桥上过河,另外两个团直接淌过色当河。200师不愧是国民革命军的精锐、主力、王牌,过河时,井然有序,没有争先恐后,更没有发生踩踏事故,全师7000余人,悄无声息地渡过色当河,沿色当河东岸撤退,4万日军浑然不觉。
“长官,团座来电,师主力已经撤出同古城!”通信兵说道。
“好,歼灭鬼子的搜索队,立刻撤回主阵地!”闷宝说道。
3排长带领一个班外加6个枪榴弹兵向日军主阵地匍匐前进,150米时,6个枪榴弹兵锁定鬼子的六座帐篷,3排长一声令下,6枚枪榴弹飞向鬼子的阵地,鬼子的阵地有如被掘开的蚂蚁窝,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乱成一锅粥。
3排长带着弟兄们快速撤退,出乎闷宝意料,鬼子没有派出搜索队,而是派出一个大队,800多人,冲出阵地。
“连长,撤吧,我们只有120人,鬼子太多了!”副连长说道。
“捅马蜂窝了,不能撤,退到主阵地,鬼子要是跟上来,肯定会发现,我们的主力不在同古城。把家底亮出来,打退这股鬼子!”闷宝说道。
侦查连的弟兄纷纷深呼吸,丝丝声不绝于耳,真是捅马蜂窝了。鬼子要是派出搜索队,顶多百余人,万万没想到,鬼子居然派出一个大队,800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