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参天古树枝叶繁茂,如同无边无际的乌云,将这方天地盖得严严实实。一道闪电划破灰蒙蒙的天空,闷电一瞬间的光芒胜过太阳的辉煌,将昏暗的雨林照得如同晴空万里的白昼,树叶、树枝上的蚂蟥,地面上的小爬虫,历历在目,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倒在地上的后果是什么,姐妹弟兄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些树就像是从乌云里垂下来的,直接把乌云里的雨水引到地面!”许章说道。
“这比喻好,雨水经树叶、树枝汇集到树干,再从树干注入地面,这些树还真像是从乌云里垂下来的。”严诚说道。
“山洪暴发了,部队被洪水拦成好几截,十几个弟兄在建桥时被洪水冲走,注意脚下!”闷宝说道。
闷宝才不管诗意不诗意,闷宝只知道最大限度地减少战斗减员和非战斗减员,消灭鬼子或是把加强营从雨林里带出去。严诚跑到队伍后,防止有人掉队,许章留在队伍的中间,激励士气,闷宝顶到队伍的最前方,确保加强营能顺利通过。
数十陌生人,一路尾随加强营,这些人,即不像是第5军直属队的,也不像是新二十二师的,身穿国*军军装,就是自己人,加强营的官兵也没在意,继续行军,有时还帮他们一把。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许章看清楚了,这些人不是第5军的,而是第66军的,带队的人是个中校,这些人,两个月未刮胡子、未剪头发,要不是这身军装,像极了传说中野人山里的野人。
许章没有多看,只是浅浅一笑,可是这醉人的微笑却被雨林里的昏暗掩盖了。许章看向闷宝,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闷宝两个月未剪头发,斑白的头发都把闷宝的耳朵盖住了,好在,闷宝还在小,胡子如同汗毛一般。
中校军官洋洋自得,完全没把这个上尉看在眼里,闷宝此时已是少校,只是没有更换军衔。中校军官带着这群散兵试图混进加强营的队伍,道路狭窄,加强营是200师的精英部队,军纪严明、军容整齐,行军时井然有序,试了几次,这群散兵都没有成功。
至于为什么要混进加强营,加强营女兵多,这群散兵想跟女兵套近乎,让这群散兵失望了,加强营的女兵什么样的战斗英雄没见过,如果不能得到女兵的信任和敬重,加强营的女兵就会如同一座又一座的冰山,无论如何讨好,都不会得到回应。
闷宝和严诚没有理会,上万大军,此刻,只有数十女兵,分散在第5军军部、新22师师部和200师加强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不过份或是出格,一切都由女兵自行处理,好在,第5军军部就在附近,这群散兵心里有数,也不敢越界。
因为有女兵在队伍里,因此行动多有不便,闷宝带着加强营漫山遍野地寻找宿营地,和第5军军部离得越来越远,五棵参天古树环绕着一片空地,闷宝把宿营地定在这。
闷宝带着弟兄们挖排水沟,勤务兵从闷宝手上抢过工兵锹,接替闷宝。帐篷搭起来了,火焰喷射器的燃料早就用光了,整片雨林都泡在雨水里,没办法生火,好在,美国罐头开罐就能吃。
全营只有一盏煤油灯,是美军空投下来的,杜长官体恤加强营,特意配备给加强营,这可是团以上的军官才享有的待遇。闷宝把煤油灯交给许章,这盏宝贵的煤油灯归女兵排使用。
“姐妹们,男兵快成野人了,胡子一大把,头发都把耳朵盖住了,今天晚上,我们帮男兵剪头发,怎么样?”许章说道。
“不会!”女兵答道。
“我也没剪过,100多男兵,每人10个,多出来的算我的,就这么定了!”许章说道。
“连长,要是剪不好呢?”一个女兵问道。
“管他们呢,把他们剃成光头都没事!”许章回答道。
“要是倩倩还活着,剪不好真没事,那股霸道劲,没有男兵敢跟她叫板!连长,今晚你也霸道一回,别小家碧玉了,要不然,我下不去手!”另一个女兵说道。
许章一点也不生气,她本来就是小家碧玉,黎倩倩是大小姐,还是独生女,黎教授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怕捂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倩倩从军,黎教授不仅不反对,还对女儿大加赞赏。
雨还在下,加强营的排水沟全满了,严诚手持工兵锹,正在扩充出水口。许章手持煤油灯,带着女兵来到闷宝的帐篷,说明来意,加强营沸腾了,弟兄们兴高采烈,纷纷摘下钢盔、摘下军帽。
“妹子,放心剪吧,别紧张,剪得跟狗啃似的,哥也不怪你!”小豆子安慰道。
“你才是狗,我不帮你剪了!”女兵骂道。
女兵不依不饶,小豆子连连让步,一缕接一缕的头发从小豆子头上落下。另一边,一个女兵手持剪刀,站在铁凝身后,挥舞着剪刀,就是下不去手。
“这样吧,要是剪完后不好看,我就把你的头发全剪光,你是男兵啊,没人会笑话你,怎么样?”女兵问道。
整个加强营别说椅子了,就连把小凳子都没有,铁凝蹲在地上,听完女兵的话,直接瘫软在地。
轮到闷宝时,许章的眼泪落在闷宝脖子上,一夜愁白少年头,闷宝的头发不仅斑白,稍稍用点力,就能抓下一小把。同时失去至敬、至爱、至亲的人,正如廖师长所说,要是还长不大,谁也不会管他,也管不了他。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598团侦查连和师属通信营2连合并时,200多人,如今,只剩100余人,非战斗减少员超过战斗减员。何谓至亲,除了闷宝的亲人,就是那些和闷宝同生共死、患难于共,帮闷宝挡子弹、炮弹和刺刀的弟兄。
加强营承受了太多太多不必要的伤亡,再也承受不起,加强营如此,闷宝更是如此,要是再有重大伤亡,估计,闷宝此生再也不用理发了,青丝变成白发,白发从头上飘落。
“老班长,把磨刀石拿出来,我估计,再有两三天就能走出这片死亡丛林,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形象和气质,不能让英国人和印度人轻视我们,所有男兵,今天晚上,把胡子刮干净。”
老班长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磨刀石,不仔细看,任谁也猜不出这居然是一块磨刀石,薄得不能再薄,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把这城磨刀石折断。
剪完头发的男兵纷纷走出帐篷,站在雨地里,用雨水洗脸,再龇牙咧嘴地刮着胡子,两个月未刮胡子,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眼看去,跟四十多年的中年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老班长手持磨刀石,一刻不停地磨刮胡刀。
“嘴上无毛,说话不牢!”小豆子轻声说道。
“在加强营,没人说话比他更管用,你皮又痒了?”1排长骂道。
弟兄们看向闷宝,全营官兵,只有一人不用刮胡子,这个人就是闷宝。
美国军医和美军大兵是第5军的座上宾,随第5军军部驻扎,美国大兵闲不住,一路打听,手持煤油灯来到加强营。美国大兵看到加强营帐篷外的男兵,眼睛一亮,误以为第5军有美发师随军,吵着嚷着也要理发,四个美国大兵蹲成一排,许章和三个女兵站在他们身后,一缕接一缕金黄色的头发从美国大兵头上落下。
尽管有雨打芭蕉叶的声音,第5军的官兵还是觉得雨林里静得出奇、静得可怕,从加强营传出的欢声笑语有如波涛般在雨林深处回荡。
几十道黑影正在加强营外窥探,夜深了,美国大兵很有修养,逐一向帐篷里的官兵道晚安,许章、闷宝和严诚将美国大兵送出营地。
美国军医治好闷宝的病,但是闷宝的体力还未恢复,回到帐篷,脱下雨衣,闷宝把军毯裹在身上,倒地就睡。第5军军部未安排人守夜,加强营也一样,日本鬼子没有跟来,也没什么要防备的,美军空投下数百顶帐篷和数千条军毯,因此,弟兄姐妹们全睡在帐篷里,再用不用用芭蕉叶搭窝棚,受饿受冻。
男兵没那么多讲究,进了帐篷,脱下雨衣,倒地就睡。许章手持煤油灯,带着姐妹们到营地不远处的密林方便,潜伏在加强营边上的那数十道黑影悄悄尾随。
“就在这吧!”许章说道。
话音刚落,数十道黑影从灌木丛中冲出,其中一个打落许章手上的煤油灯,其余人,认准一个女兵,一手捂着女兵的嘴,另一只手抱住女兵的腰。
许章和四个女兵都发出了呼救声,但是,雨太大,雨打芭蕉叶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雨林,声音根本就传不到加强营的营地。
女兵拼命反抗,却敌不过6倍于己的男兵,雨衣被撕开、军装被撕破,数股硫磺味在潮湿的空气中扩散。
“手榴弹,快跑!”一个男人喊道。
七十余个男人立刻放开加强营的女兵,拉响手榴弹的女兵拼命抱住欺负她的男人,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有如一声接一声的炸雷,惊天动地,唤醒正在沉睡中的雨林。
闷宝一跃而起,抓起冲锋枪,冲出帐篷,每个女兵,包括许章,甚至是正在长眠的黎倩倩,她们的腰间,都系着一枚手榴弹。
“许章!”闷宝站在女兵的帐篷前,声嘶力竭地呼喊。
没人回答,闷宝掀开帐篷,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女兵的帐篷空空如也。
杜军长和廖师长也冲出帐篷,向手榴弹爆炸的方向赶去。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数十黑影在密林里奔跑。
“别让他们跑了,追!”闷宝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