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残阳和煤油灯的光亮,我们走近了老房子。
最先看到的是房子的围墙,那是用黄泥土砌起来的,大概有一人多高,顶上好像是用茅草和黑瓦覆盖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加转,但是感觉很厚,看不到房子里面的样子。
顺着围墙我们往大门走去,路上有很多白色鞭炮炸开的纸屑,并且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哭,当我们拐过墙角时,终于看到了房子的正面,直入眼帘的,是那惨白色的花圈,以及门口那白晃晃灯笼上的“奠”字。
当时我口无遮拦的问爷爷,干嘛要挂灯笼,爷爷一脸严肃的让我现在开始不要多话,可那时候的我,哪里知道爷爷是在告诫我,不让我招惹祸事,我是听过就忘了,以至于后面埋下了隐患。
大门是全木头的,比围墙略高一点,已经看不见油漆的痕迹了,门坎有点高,我跟在二舅爷身后,我鼻子一嗅,感觉他身上有很重的酒味,这味道也只有爷爷整晚喝酒才会有。
二舅爷突然回头看看我,勉强对我笑笑,摸摸我的头,和我奶奶说了几句,应该是说我又长大了。但奶奶没有回答,失魂落魄的往前走。
我四处打量房子里情况,几间房子将院子围起来,正好是个正方形,面积不小,估计横竖都有三四十米这样,院子很大,中间还有几桌吃剩的酒席,迎面走去的是一间土瓦房,当时天色不是很暗,但那屋里被油黄色的灯光照的很亮。
而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院子有一颗很大的枣树紧挨着这间土瓦房,树干很粗就是现在的我,3个人也抱不过来,正值夏天,抬头看去树叶层很厚,几乎把房子屋顶全都盖住了,黑压压的看的人很难受。
最右边的是有二间水泥的平房,不是很大,想来是我2个舅爷爷家住的,本来我还想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却已经跟着走进了正房。
当我转过脸的时候,忽的一惊,只见一副红色的棺材,被两把长凳悬空抬了了起来,静静的放在房子中间,棺盖没有盖上,隐约能看到黑色的寿衣。
而一副略大的黑白遗照被挂在正堂的墙上,一张破旧的黑木桌上点着2只粗壮的白蜡烛,火光很亮不时的闪动几下,整个房子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只有2个和我奶奶差不多大的妇女低头在火盆里面烧纸,想来应该是我的2位舅奶奶。
一位看起来比我奶奶年轻不了多少的妇女低头在那抽泣,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奶奶的妹妹,嫁到外省很少和家里联系,想来和我太奶奶相处的最少,更是格外痛苦。奶奶谁也没有招呼,就那么慢慢的走向了棺材,没有再哭,只是半趴在棺材上面,用方言小声的诉说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奶奶这个样子,我反而特别难受,就想跟着我奶奶后面一起过去,但刚走两步就被我爷爷大力的拽了回来,用很严厉的眼神看着我,并且摇了摇头。
这时我大舅爷走了过来,他去过我们那几次,我很有印象,他一身披麻戴孝,和我爷爷小声打着招呼,也低头看看我对我笑笑。然后和爷爷小声的交谈起来了,他会说我们地方话,只是口音还是太重,所以我也只能听个半懂。
好像是让我奶奶晚上守灵,还提到了我,至于什么事情我没听懂,但爷爷好像不太赞成,所以没说话,这时我奶奶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姨奶奶走了过去,拉着我奶奶说了些什么,这才止住了不停的低语,并且向我们走来。
她先和我爷爷打了个招呼,又抱了抱我,这时候场面突然冷了下来,没人说话,二舅爷不知道去哪了,2个舅奶奶只顾低头烧纸,好像没有打算招呼我们的意思,约莫冷场了半支烟的功夫,还是大舅爷开了头,又提出了刚才和爷爷讨论的问题,晚上谁和他一起守灵?
他的意思是老人家80以上走的,是喜丧,晚上要4个子女都一起守灵,但二舅爷好像有别的意见,闹了矛盾,我奶奶倒是没意见,只是看姨奶奶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沉吟了半刻也答应了下来,事情就这样定了,后面我和爷爷奶奶一起磕了头,烧了纸,正准备出去的时候。
大舅爷突然又向我奶奶提到了我,我还是没有明白怎么会事,但感觉爷爷好像不太情愿,后来奶奶和爷爷说了一句,“让何想跟自己太奶奶讨寿,又不是和别人,能有什么问题?”,爷爷看着眼睛红肿的奶奶,沉默了。于是奶奶对我说,“想子你过来,跟太奶奶讨个寿,让太奶奶以后保佑你”。我朦朦胧胧的不明白什么事情,只是走到了奶奶身边,奶奶说,“你一会从太奶奶下面爬过去,记住一定不要回头看!”
那时候小没想那么多,只是知道奶奶是为我好,我那时最听奶奶的话,于是我慢慢的往棺材地下爬,周边没人说话,都看着我,包括2位烧纸的舅奶奶。
我心里反复想着奶奶说的,不要回头,但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反复念叨的事情,越会发生,当我刚爬一半的时候,我特别的想回头看看,这可能和我一直念叨的有关,等我快爬完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