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从裂缝中泄露出的气息只是苍凉血腥的话,那么当墨闻歌进入其中之后,才体会到这“苍凉血腥”真正的意味。
一望无际的平原一直延伸到目光完全触及不到的地方,并且在视野的尽头处仍然不见穷尽。他们仿佛站在平原的边角,但似乎又处于平原的中心。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除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什么都没有。
黑乎乎、硬邦邦的的地面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原本这里的大地也是黄色的,之所以变黑是因为被洒满了鲜血。鲜血的浸透使得大地寸草不生,只有暗红色的巨石矗立在平原上,像一个个孤寂的墓碑。
铅灰色的天空低低悬挂在他们头顶,像随时都会倒塌下来。天空漂浮着昏灰色仿佛雾气的东西,偶尔有呼啸的阵风吹来,雾气倏忽一下翻卷一团。风声之后,雾气又慢慢招展开,平原便又陷入无穷无尽的死寂。
自从进入这里后,男人便露出罕见的肃杀表情。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龙牙,身体挺得笔直,如标枪般矗立于这片苍茫的平原上。
“这里就是‘苍红平原’,又叫‘埋骨战场’。这黑红的大地里,埋葬着无数的冰冷的尸骨。他们生前都是手拿兵器叱咤风云的战士,如今只是这地下为人践踏的卑微尸骸。”男人沉声说。
墨闻歌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男人的下文。
“这是另一个世界,裂缝便是入口。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世界,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即使我从未对你提起过,但你瞒着我偷偷去当雇佣兵时的耳濡目染,也足够明白这一点。”
“原来你都知道我当雇佣兵的事啦?我以为我做的很隐蔽了……”墨闻歌一脸窘迫。
男人忍不住笑起来:“你老爹我虽然老了,但自己儿子这点小心思还是知道的。仗着自己年轻气盛风华正茂,想去干一些热血沸腾、不计后果的事,还偏偏把自己伪装成神秘的英雄,好像真的是蝙蝠侠一样。这一点我很理解,因为我也曾年轻过。”
“我只是想试试你教我的东西到底实不实用,而且幽影部表示他们不会告诉你的。”
“幽影部那帮家伙当然不会说,不过他们给你提供的任务和线索在赫尔墨斯那里都有备案,我一看就明白了。你要学的其实还有很多。”
男人看着墨闻歌,目光和蔼。
“虽然一直以来你都表现的对你妈妈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可是你还是会感到疑惑。就像你知道我们家有个墨氏集团,却不知道这个集团的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学会的我教你的所有的战斗技巧,可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些,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教给你;你不知道为什么从你出生下来,就没见过你的爷爷奶奶,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所有的亲戚没有一个姓墨的……所有这些,你曾经都问过我,可是我始终没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墨闻歌摇摇头。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和正常小孩一样的童年。我不能让你接触太多这个世界真实的东西,这些会毁了你原本简单的童年。我想你能和其他小孩一样,上学、回家、做作业、去游乐园,打游戏,或者喜欢上某个妹子,好好谈个恋爱。出生在这个家,便注定会失去自由。我的童年从一开始便被你爷爷和那个时代毁灭了,我知道失去童年的痛苦,所以我想在你没有懂事的时候,给你更多的自由。一方面是想用你的童年来补全我失去的童年;另一方面是希望为你留下一段美好的时光可以回忆,即使在今后艰苦的日子里,你也能告诉自己:我这一生,总算还有段时间是快乐又自由的度过的。这不仅是我所希望的,也是你妈妈所希望的。”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远处苍茫的天空,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伤感。
“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曾经在我怀里哭哭啼啼的小子,终于长成大人了。”男人转过身,溺爱的看着墨闻歌,“本来我应该和天下其他父亲一样,在今天为你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做一个大大的蛋糕,邀请所有亲朋好友来为你庆生。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们身体中流淌着的血,注定我们今天站的地方不是鲜艳的红毯,而是这片铺洒着鲜血的苍红平原。我能送给你的最珍贵的成人礼,就是你十八年无忧无虑的人生。但从今天开始,你将远离安静的生活,迈入真实的世界,为了守护而拔出刀剑。你的血、你的生命、你的自由,都将不再属于你,你必须接受这一切。”
男人把龙牙插入脚下的地面,深度直没剑柄。
大地开始颤抖,一阵阵轰鸣从四面八方传来,墨闻歌清楚的看到地面在剧烈的抖动和摇晃,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忽然裂开。当声音越来越近时,他辨出轰鸣中有战马的嘶鸣声、骑士铠甲的金属撞击声和震裂大地的铁蹄声。铁血的杀意逼近,原本铅灰色的天空嬗为纯粹的乌黑。
“早在人类文明出现的更早时期,两个强大的种族统治着世界,他们是世界北方的魔族和南方的神族。当时的人类不过是他们的奴隶——被他们残酷驱打、猪狗不如的奴隶。神魔的文明与如今的文明完全不同,他们依靠得天独厚的优势,掌握凌驾于自然之上的力量,并依靠这种力量建立辉煌而悠久的文明。
“但天无绝人之路。偶然的机会下,一个人无意间从神魔的血液中分离出源序链,这种类似于人类DNA的遗传序链是神魔力量的根本。源序链不是物质,而是纯净的能量,依靠它们,神魔才得以控制强大的能量,从而统治地球。那个人还发现,神族和魔族的源序链能量结构是不同的,因此他把神族的序链称作神序链,魔族的称作魔序链。于是,这个人做了整个人类历史上最疯狂的事。”
“他做了什么?”
男人用充满敬畏的声音说:“他将源序链融进自己DNA中,从而改造了自己。不得不说,人类确实是自然进化最完美的生物,即使神魔也望尘莫及。那个人将分离出来的源序链与自己的DNA结合,发现DNA的部分碱基对能够吸纳并整合这种纯能量的源序链。紧接着他又实验了其它生物,但都失败了。他将这一发现秘密的公开,无数为了反抗神魔压迫的人开始潜入神魔战场寻找神魔血液,利用源序链改造自己的基因。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成功的概率只能够保持在百分之一。即使这样,凭借着人类庞大的人口基数,这个数字也极为可观。那些成功融合序链具有神魔力量大的人,被称作源序者。融合神序链的被称为神序者,魔序链的被称为魔序者。他们结成军队,发起抗争神魔的战争。人类历史上最悲惨、最壮烈的时代便这样拉开了序幕。可惜的是,那个发现源序链、改变历史的人并没有留下名字,后人只能尊称他为‘开源人’。”
“那我们也是源序者么?”
“不,我们不是。”
男人昂起头,目光傲然。一瞬间,帝王般的睥睨一切的威严宛若苍龙凌天直冲云霄。
“我们是皇,从上古延续至今的皇。我们的祖先是千年战争中伟大的领袖,是唯一一个能够战胜神魔的彻彻底底的凡人。要知道,并不是只有源序者才能为人族战斗,那些没有融合源序链的人中,同样有愿意为人族生存而奉献一切的人。我们的祖先,第一代皇,人们尊称为‘初皇’的人,便是他们中的一个。初皇从一开始便坚信人才是世界上最强的生物,即使不依靠源序链,人也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与神魔一争高下。
“他历经千辛万苦进入到地心深处,用地火磨练自己的身体。而后又进入南极冰盖下,用玄冰刺骨,正是在那里他得到了打造龙牙斩域切的陨铁。他的一生都厮杀在战场上,数不胜数的战斗让他磨砺出冠绝三族的战技。即使面对强大的神皇魔王,也能悍而敌之。
“初皇死后,他的儿子嫡皇继承初皇的遗志,带领无数人类战士在神与魔的战场上殊死战斗。随后,一代又一代的皇在战斗中陨落,又有一代又一代的皇浴血崛起。我们的历史就是一段血与战的历史,是一段杀戮的历史。每一任皇的即位,都要渴饮神魔的鲜血、屠戮神魔的生命、踏过神魔的尸骨、粉碎神魔的魂灵!”
男人用如宣誓般庄严冰冷的声音说,“今天,便是你成皇之时。从这一刻起,这里是你的战场,你成皇的战场。拔起龙牙,斩尽即将到来的神魔,唤醒沉睡在你瞳孔中禁忌的火焰,便是你今日的成皇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