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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急诊手术

两个月后,路蓝如愿以偿,尽管只是领了个证。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别墅里转悠,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从大客厅转到小客厅,从一楼转到二楼,路蓝捂着心口,很激动。这么大的房子,装修得很考究,家具很别致,就连家饰,也点缀得恰到好处。

杜明威临走前警告她,不许动屋里的任何东西,除了她自己住的那个小卧室。路蓝噘着嘴巴,在心里嘟囔:不动就不动,我看还不行?她走进书房,扫了一眼,书柜都快空了,想必带走的书都是方笑笑的。她真是好学!路蓝不禁有些钦佩,转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赢了,怎么除了激动,却高兴不起来?

路蓝低着头,悻悻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杜明威和方笑笑的卧室门口。这儿是杜明威明码标注的禁地,任何时候都不许她踏入半步。路蓝抬头,用鼻子哼了一下,嘴角微微往上一翘:你不在家,还能禁得了我?谁让你忘了锁门。

卧室的门紧闭着,却挡不住路蓝好奇的心。她推门进去。卧室很大,淡粉色的碎花壁纸,配上淡黄色的沙帘,把室内装扮得温馨而又浪漫。正中是一张圆形的大床,被淡黄色的帷幔裹着。墙上挂着俩人的巨幅合影,背景是大海,俩人站在船上,造型有点儿像泰坦尼克号里的萝丝和杰克。

路蓝的思绪被照片触动,飘到海上,脑子里复制着照片上的画面,并把女主角换成了自己。杜明威紧紧地搂着她,深情地望着她,眸光如水。路蓝幸福地仰起下颌,海风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头纱在海风中尽情地飘舞,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一个姿势保持地太久,腹内的孩子不高兴了,狠狠地踢了她一下,把她惊醒。

一场幻觉!

路蓝感到失落,低头看着臃肿的肚皮,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乖!别闹了。”她安抚着胎儿,他要是有个闪失,自己的美梦就彻底成空了。

胎儿不再闹了,路蓝抬脚慢慢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视线被台面上的花瓶吸引。蓝色妖姬,虽然是干花,却是真的,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路蓝数了数,一共十一支。

一心一意!

杜明威对方笑笑,爱得可真深!路蓝有些伤心,看花的目光都带了嫉妒的成分。这一生,她最喜欢的花,就是蓝色妖姬,只可惜……

大三那年情人节,蓝色妖姬在古城限量供应九百九十九朵。天价呀,一支售价九百九十九元。

路蓝对棋子说:“相知是一种宿命,相守是一种承诺!情人节,你若送我一支蓝色妖姬,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如果买不着,我们就没有这个缘分。”其实,她只是想摆脱棋子的纠缠,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就是这句玩笑话,让棋子恨透了杜明威,发誓要报复他。

那时,棋子在工地当小工,每月就挣一千元。除去生活费,省吃俭用,每月最多结余二百元。为了在情人节买到蓝色妖姬,他心甘情愿地啃了好几个月的馒头。那天,棋子高兴地揣着钱,来到花店,朝老板高喊:“我买一支蓝色妖姬!”

“好的,你稍等。”来买花的人太多,老板先用嘴巴应付着。

“蓝色妖姬,我要十一支。”一个穿着考究的男子,轻描淡写地说。

全场的人,全被雷倒!一万多块呀,老板先是吃惊,紧接着满脸堆笑:“好!好!好!我这就给你拿。”他扔下别的顾客,去招待贵宾。

男子付过帐,拿着花优雅地走了。老板接着忙活,轮到棋子时,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又到里间转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解释:“不好意思,蓝色妖姬卖完了。”

棋子的脸,气得通红。他伸手拽住老板的衣领,怒吼:“我来时,明明还有。”要不是棋子硬忍着心中的怒火,老板的鼻子一定会被他打歪的。

那个买走蓝色妖姬的人,就是杜明威,他要想向相恋八年的女友求婚。

“想让我嫁给你吗?”方笑笑挤挤眼,朝他邪邪地笑着,“拿十一支蓝色妖姬来求婚哟!”

她说的是玩笑话,可杜明威当真了。

婚后,为了留住浪漫,他们特意请专家处理,把这十一支蓝色的玫瑰变成永恒的花朵,摆在卧室。一心一意!那是杜明威对爱人的承诺。遗憾呀!那天,他怎么不买九支呢?天长地久,才是他最真的心愿。

爱还在,婚姻却没了。相爱而不能相守的滋味,就像喝了一碗苦水,心里再难受,也吐不出来。人去楼空,唯有卧室,还留有爱人的气息。杜明威把它列为禁地,不允许任何人涉足,因为那是他心灵的圣地。思念爱人时,他在这里慰藉自己。

“谁让你来这儿?”忙活了一天回家,杜明威疲惫极了。他只想回到他和方笑笑的卧室,感受她留下来的气息,可没想到路蓝居然躺在这里。太让人生气了,杜明威抬手把她拽起,狠狠地朝门外推去:“别挑战我的极限!”他有些失控,表情凶到了极点。

路蓝正躺在大床上做美梦,冷不丁被人拽起,又猛推了一把,她站立不稳,倒了下去,痛苦地呻吟:“我肚子好疼!”

杜明威正在气头,尤其是看到蓝色妖姬被人挪了位置,压根儿没有心思理路蓝。他关心地拿起花瓶,仔细地检查着,有没有损伤。现在,这是他唯一能够呵护的东西。

花和花瓶都完好无损。杜明威放下心来,把花瓶放回原位,开始整理被路蓝弄皱的床单。该死!下次再敢上这儿来,看他不打断她的腿。对于这个毁了他的婚姻,又害他丢了工作的人,杜明威除了厌恶,就是恶心。

路蓝这回真疼,不是装得。快临产了,跌一跤是很危险的。她皱着眉,咧着嘴巴,努力了好几回,就是没有爬起来。下身有股热热的液体流出,她伸手摸了一下。“血!”她举着被血染红的手,惊恐地喊着。

杜明威太专注了,路蓝惊恐的叫声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她只得艰难地爬到杜明威跟前,伸出被血染红的手,拽着他的裤腿,哀求着:“求求你!救救孩子。”杜明威的裤子上,顿时多了一个血手印。

杜明威回头,路蓝的下身全是血,地上还印着长长的血色爬痕。他一惊,赶紧拨打120。

救护车来的很及时。急救人员将路蓝抬上救护车,飞快地朝古城医科大附属医院驶去。接诊后,医生说:“患者情况很危险,需立刻住院,但很遗憾,我们这儿没有床位,你们赶快转院吧。”

医务人员打电话联系了好几家大医院,都没有床位。急救人员建议:“要不去小一点儿的医院,那儿肯定有床位。”

“不!”路蓝惊恐地喊着,努力着想从急救床上爬起来,“去小医院,我不放心。”她拉住急救人员的手,楚楚地哀求着,“求你们救救我和孩子!”

杜明威阴着脸闷坐在那儿,不吭气。此刻,唯一没有联系的大医院就是古城妇幼医院,他实在不想上那儿丢人。

“情况紧急!你们想好了没?到底去那儿?”急救人员着急地催促道,“再犹豫就会出危险的。”

“去小医院!”杜明威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快入秋了,怎么还没有下雨?古城的八月可是多雨的季节。

“不!医生,我不去那儿!”路蓝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要去大医院!”

急救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医生叹了口气,对护士说:“你打个电话问问古城妇幼,看那儿有没有床位?”

护士拨了一通电话,无奈地摇头:“还是没有。”

八月份是生孩子扎堆的时候,大医院的床位千金难求。国家规定,八月三十一日以后出生的孩子,入学要延到下一年。如此,预产期在九月,甚至十月的孕妇,很多都涌到医院做剖宫产。

耽误不起呀!晚出生几天,想入学,就得揣着巨资,到处求人托关系,尤其是女孩,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班里的老大姐!可孩子没出生时,你咋知道他是男是女?

“去华电职工医院吧。”医生扭头,对120司机说。

“不!”路蓝疯了一样,从急救床上爬起来,抱住杜明威的腿,使劲地摇晃,痛哭流涕地哀求,“杜总,我错了,求求你找笑笑姐帮帮忙,她一定会有办法的。杜总,求求你,救救孩子吧,只要孩子平安,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跪在地上,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浸湿了杜明威的裤腿。

无数根锥子戳向杜明威的心,很疼,钻心一般的。

“杜总,求求你,救救孩子吧。”路蓝的泪水,如失控的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她想给杜明威磕头,但肚子太大,怎么也弯不下腰,只得用头频繁地碰着杜明威的腿。

也许,帮她一次,她就会感恩。杜明威动了恻隐之心,他太想和前妻复婚。他吃力地拿起手机,拨通了方笑笑的电话,说话时,他的嘴唇都在哆嗦:“那个,笑笑,我……”

“有事吗?”声音表明,方笑笑很疲惫。

“我……”杜明威结巴得厉害,不得不狠劲地咽了口唾沫,“路蓝……大出血,需……需要住院,但……但我找……找不到床位……”他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把要说的内容表达了一部分,可最关键的那部分,他怎么也说不下去。

“哦……”

一阵儿沉默。

杜明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个时候,我怎么还有脸给她打电话?他皱着眉,咬了咬牙。有股气体在胸口膨胀,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他想起方笑笑说过的话:“任何困难,我们都要共同面对!”

这个时候,这样的困难,她会和我一起面对吗?杜明威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你还是个人吗?

“我想想办法。”方笑笑挂了电话。她刚下夜班,太累了,在床上躺着休息。

帮,还是不帮?方笑笑拿不定主意。离婚的事,已闹得满城风雨,此刻帮路蓝找床位,不明摆着让单位同事看笑话。可是,孩子也是一条命,见死不救,于情于理,好像有点儿说不过去。

方笑笑定了定神儿,把电话打到科里。护士说:“方姐,床早都满了。”

“加一张,行吗?”

“古城医科大附院新生儿科加床,引发院内感染,惊动了卫生部,所有相关人员被罚不说,三甲复审都受影响。”护士很为难,又不想驳方笑笑的面子,“要不,你让她明早来,一有出院的,我第一个安排她。”

“等不及,患者已经大出血。”方笑笑咬了一下嘴唇,“能不能想点儿办法?”

护士无奈,委婉地踢着皮球:“你找找总值班吧。”

接通电话,总值班直咂嘴巴:“我也没办法。”

“加到穿刺室,行吗?”穿刺室有张床,但从不收病人,那儿是进行医疗操作的地方。

“出了事,你担着。记住,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总值班郑重地叮嘱着。

120驶进古城妇幼医院时,天还真的下起了雨。温度降得很快,从急救车上下来,杜明威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他冒雨把路蓝推进穿刺室,迫不及待地用目光搜寻方笑笑的影子,急切地问:“方医生在吗?”

“姐……”叫惯了杜明威姐夫,值班医生姐字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赶紧用手捂住嘴巴,表情特别尴尬,“方姐今天休息。”她急匆匆地转身,去床边看病人,其实是在逃避。

杜明威很失望,不仅仅是看不到想看的人。他低头,悻悻地在休息椅上坐下,眼前不时地闪动着值班医生尴尬的表情。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丢人!

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织成了一张网,罩住了整个世界。天色暗了起来,风卷着寒意,从窗户飘进来,带着湿气。杜明威缩了缩脖子,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室内气压太低,闷得人透不过气,他站起来,朝窗户那边走去。

“路蓝的家属,请过来一下。”值班医生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别扭。突然改口,她还一时还不适应。

“什么事?”杜明威来到医生跟前,不好意思地问,“她没事吧?”按理他该称爱人,但杜明威说不出那个词。在他心里,那两个字是专用于方笑笑的。

“大出血加上宫缩乏力,随时有生命危险,需紧急手术。”

“那就做呗。”

医生无奈地摇头:“这些天手术太多,上班的医生除了我负责病房,其他的都在手术室忙活。我建议,你们还是赶快转院吧。”

杜明威叹气:“大医院没有床位,小医院我们不放心!”

“剖宫产,一般的医院都会做。此刻,不是医院大小的问题,而是救命要紧!”

“好吧。”杜明威深吸了口气,“麻烦你们的救护车护送一下。”

“好。”医生转身去联系救护车。

杜明威回到穿刺室,收拾东西。路蓝躺在床上,蜷缩着腿,双手捂着肚皮,脸色有些苍白。急救医生和护士推着急救床过来,示意杜明威帮忙扶患者上床。

“这是干什么?”路蓝一脸惊恐,努力地把身子往后缩去。

杜明威面无表情,冷冷地说:“转院。”

“我不去小医院!”路蓝双手死死地抓住床边的扶手,扭动着身子不让人动她,嘴里凄楚地哀求着,“求你们救救我吧。”

“别闹了!”杜明威走过去,一边劝一边试图掰开她的手指,“你需要紧急手术,这里的医生忙不过来。”

路蓝放声痛哭,双手抓得更紧了,杜明威掰了好几下都掰不开。

“你们这么大的医院,这么多的医生,居然没有人做手术!见死不救,你们还有没有医德?”路蓝哀嚎着,声音回荡在整个病区。

医生和护士尽管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劝着:“你这样做,会影响其她病人的。”

杜明威气得握紧拳头,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真想抽她一巴掌:“人家不是见死不救,是你来得不是时候。”他训着路蓝,声音明显地高了八度。

“难道生病还要选择时间!”路蓝哽咽着,表情已经扭曲,“救死扶伤,是她们的职责。”

“快点儿吧,再拖下去,会有危险的。”医生看得无奈。真是大千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她背过脸去。护士很年青,估计刚上班不久,没有见过这场面。她吐了吐舌头,站在旁边当观众。

杜明威好说歹劝,路蓝就是不听。他好几次抬起巴掌,但始终没打下去。唉!杜明威在心里叹气,几十年树立起来的形象,全被这个女人给毁了。他真想转身,一走了之,你她妈要死要活,爱咋咋的!

人都有良心呀!杜明威劝着自己,不管路蓝咋样撒泼,这件事因自己而起,自己就应该负责到底。咱得对得起良心。杜明威低头,强忍着恶心,去吻路蓝的额头,想用爱心安抚她,然后把她抱上急救床。然而,就在他的唇将要挨到额头的时候,路蓝突然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医务人员赶快过来抢救,二十分钟后,路蓝终于醒来。刚才那一阵儿折腾,她消耗太多,导致生命体征不稳。此刻,情况更加危急,转不了院了。

总值班在抢救病人时也被叫到现场。他一进门就给方笑笑打电话:“方医生,你加的患者危在旦夕,需紧急手术。现在人手不够,你就辛苦一趟过来救急。另外,护士和麻醉医生也缺,你自己搞定。”

天已经黑了,方笑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被总值班喊起来后,她赶快穿戴整齐,给刘芸和凌末打电话,求她们过来支援。

刘芸满肚子怨气,一股脑儿地朝她撒过来:“你咋就这么多事!爱心泛滥,也不至于用到这种人那里。”

方笑笑一边往外跑一边哀求:“刘姐,火烧眉毛了,你就救救我吧。你要是不来,出个意外,我也没法脱身。”

“唉!”刘芸气得直跺脚,“下次别来烦我。”话刚说出口她就想抽自己。瞧这乌鸦嘴!这样的事,一次就足够了,谁还想来第二次?

三人冒着大雨赶到病区,这边已经做好了术前准备。杜明威走到方笑笑跟前,正要说话,刘芸猛地冲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就像见了仇人。杜明威打了个哆嗦,赶紧退到一边,默默地看着方笑笑去了手术室。

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中途配了八百毫升血。原本剖宫产半个小时就可以关腹缝合伤口,可路蓝宫缩乏力,恶露不止,方笑笑为了保住她的子宫,用尽办法始终无效,便一直给她做手法按摩,促进宫缩。

原本下夜班没休息好,加之近来烦心事太多,手法按摩又特别累人,方笑笑的汗都湿透了手术衣。旁边实习的小护士,不停地帮她擦汗。手术结束时,光察汗用的纱布,就收了一小桶。

刘芸和凌末实在看不下去,嘟囔着:“放别的医生,为了救命,减少风险,早就把子宫给切了。”

方笑笑喘着气:“再坚持一会儿吧。”她心里清楚,手法按摩都到这份儿上了,患者出血依然不止,就可以切除子宫保命。但鉴于她和患者特殊的关系,她不想给不懂医的人留下口舌,说她借机报复患者。

她费劲儿地按摩了两个小时,路蓝的子宫总算从麻痹中苏醒。成功了!方笑笑松了口气,觉得全身像被抽空了,没有一丝力气。头有些发晕,视野变得模糊,可能是出汗太多,有点儿虚脱吧,她稳了一下身子,对助手说:“小李,你来缝……”

话还没有说完,方笑笑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手术室乱成一团。

刘芸吩咐实习护士清点器戒敷料,赶紧蹲下身去摸方笑笑的脉搏,好细弱!她心头一沉,对另一个实习护士喊道:“快拿血压计、生理盐水、输液器,还有止血带。”她在医院呆久了,尽管不是医生,但应急还是可以。

幸好只剩下关腹缝合,下级医生可以应对。助手一边缝合伤口,一边对刘芸喊着:“方老师虚脱,赶快给她输液、测血压。”

路蓝母子平安,生了个儿子,孩子由月嫂看着。方笑笑被同事送到产科休息室输液,刘芸和凌末不放心,在旁边守着。杜明威心里着急,想进屋探望,却被刘芸扫地出门。他在走廊踱来踱去,忘了病房里还躺了一个术后病人。

今天早上,方笑笑下夜班,十点钟查完房,又去医学会参加了一个学术会,回家时已是下午。太累了!她饭都没吃,就去睡了。

脑子刚犯迷糊,她就被杜明威的电话吵醒。夜班上久了的人,睡眠本身就不好,尤其是被吵醒以后,再次入睡就特别困难,尽管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但脑细胞却处于异常兴奋状态。方笑笑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安抚好大脑,进入梦乡,总值班又把她从被窝中揪了出来。

方母见女儿一进门就倒头去睡,估计她可能累了,晚饭时没舍得叫她起来,她想让女儿多休息会儿。饭后,方母把蛋蛋放到小床上,挤上安全带,给他摆满玩具,去厨房刷碗。方笑笑突然从卧室出来,方母问她想吃啥饭,她却急匆匆地去了单位。

晚上,方母给蛋蛋讲故事,和他玩游戏。十点钟,蛋蛋喝了一瓶奶,眼睛就眯到一起。孩子睡熟了,方母把他放好,盖好被子。小家伙白天玩了一天,累了,睡得特别甜。

方母抬头看表,都十一点了,方笑笑还没回来,不会出啥事吧?她放心不下,就给女儿打电话,拨了好几次,没人接,心顿时七上八下的,静不下来。方母起身,准备做些宵夜给女儿送去,可方父晚饭后去何劲那儿,还没回来。

方母打电话给老伴儿说了一下情况,叫他赶快回来看孩子,然后到厨房忙活。宵夜做好时,方父和何劲刚好进屋。何劲接过方母手中的宵夜:“师母,这么晚了,我陪你去吧?”

“也好。”来古城这些天,方母总觉得女儿和女婿有些怪,但到底怪在那儿,她又说不上来。上车后,她委婉地问何劲:“劲儿,这些天,我怎么总瞅着笑笑这丫头不对头呢?”

何劲握着方向盘,面容平静无痕,却用余光打量着坐在副驾驶的师母:“这个嘛,你得问师妹。”他回答得耐人寻味。

方母手摸着下颌,琢磨着何劲的话。看来,这丫头,还真有问题。

到医院后,俩人下车,坐电梯来到产科病区。一进大门,就看见杜明威在那儿踱来踱去,样子很着急。

“明威,出啥事了?”方母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没……”杜明威抬头,表情特别尴尬,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凝滞,“这……”他眼神里渗着苦涩,嘴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来话。

方母抬头,惊恐如雷电,袭入心里。她睁大眼睛,急切地问:“笑笑在那儿?”

“在休息室。”杜明威嗫嚅着,底气不足。

何劲扶着方母朝休息室走去,到门口时,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杜明威。尽管离得很远,杜明威还是感觉到何劲的眼神中,带着恶狠狠的敌意。

俩人进了休息室,方笑笑正躺在床上输液,样子很憔悴。方母一时接受不了,身子晃了一下,幸亏何劲及时把她扶住。

“这是怎么回事?”方母指着躺在床上的女儿,手抖得厉害。

“阿姨,笑笑她太累了!”刘芸给方母搬了个椅子,她不知道方笑笑有没有把离婚的事情告诉父母,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着方母的问题。

方母在椅子上坐下,奇怪地问刘芸:“笑笑都成这样了,杜明威还呆在外面干嘛?”

“这……”刘芸语塞,不得不改变话题,“阿姨,你来时,外面还下不下雨?”

有问题!方母一怔,起身,示意何劲扶着她去找杜明威。刘芸赶紧阻拦:“阿姨,先歇会儿吧。”既然笑笑向父母保密,我可千万不能捅娄子呀,她在心里命令自己。

方母走到床边,慈爱地看着昏迷了的女儿,目光全是疼惜。她叹了口气:“知女莫若母,你们不用再瞒我了。”

何劲扭不过方母,只得扶着她出去找杜明威。俩人来到杜明威跟前,方母正要问话,不料月嫂从病房跑出来,对杜明威说:“你爱人奶水不足,孩子哭得哄不下,你看着孩子和产妇,我去买包奶粉。”

不用问了,这就是答案!方母两眼一黑,倒在何劲的怀里。“师母!”何劲搂住方母,失声地喊着,另一只手赶紧在兜里找电话。

杜明威冲过来想帮忙,何劲愤怒地瞪着他,目光犀利如剑,吼道:“滚!”

伸出去的手僵到半空,杜明威变成了一尊雕像。他的表情虽然凝固,但特别复杂。120急救人员抬着方母匆匆地跑出病区,他还矗立在那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病房恢复了宁静,孩子的哭声却格外鲜明。月嫂愣愣地看了看杜明威,又回头瞅了一眼哭闹的孩子,不知道该去买奶粉,还是该留下哄孩子。

麻药过后,路蓝已经醒了。她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表情麻木而又僵硬,好像小孩哭与不哭,饿与不饿,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方笑笑醒来时,天已蒙蒙亮。得知母亲晕倒,被120送到古城医科大附属医院抢救,她赶紧赶了过去。母亲已经清醒,方笑笑这才放心。刚才受了刺激,方母急火攻心,一时接受不了才晕倒的。

从医院出来,何劲送师母和师妹回到家。他不放心她们,特意留下来照顾。

雨停了。蛋蛋吃过早饭,闹着要出去,方父便带他到院子里转。临出门时,他在何劲的肩上拍了拍,目光很深很沉:“这母女俩,就拜托你了!”

何劲点点头:“老师,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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