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气,还没有秋天的萧索,运动会落幕,一切回归正轨。
倪斓给萧雪纯写信:
她对他说。我很爱你 ,却不知道如何靠近你,所以觉得离开也是可以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结果反正都是这样,是好是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经迷恋你,就像迷恋一把晚清的雕木花椅。
以上,出自一本叫《素时锦年》的书,作者,安妮宝贝。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觉得很有feel,心里就在想我和周明影走到最后,会不会也是就是这样而已呢?其实,也许就会是这样也说不定吧。
真的是,很安静的想法啊。就像是水一样,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走到尽头,然后那么实质性的东西就慢慢沉淀下来了。
所以水才可以那么清澈啊。
所以那些伤痛忘了吧。
其实现在过得真的很幸福,他会朝我笑,他会努力把巧克力刨开喂我吃,他会发短信告诉我他想我了……虽然没有说喜欢,但这样似乎也不错,就是有时候会很贪心,想得到更多。
我就是这样贪婪。
上次他穿11号的球衣,上面“XP”两个字母很扎眼,我说要他以后不要穿了,他答应了我,他说本来就已经说好给XX了,只是那天没有衣服穿才穿的。他问我,吃醋了啊。我老实地说,嗯。他就在那边笑。
曾经那么喜欢的人,原来也是可以放开的啊。
其实我就在想,不管尽头是什么,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很好。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忠于自己的内心。
这样,走到穷途末路,都不会后悔。
灯火阑珊,有家就好,家是唯一的城堡,我是骄傲的公主。
阿雪,你也是,不管在外面多辛苦,不管有多少人欺辱你,你要想着爸爸、妈妈,当然,还有我。
阿雪有没有想过 以后要做什么呢?
我想,以阿雪的成绩,肯定是可以考个好大学的,大学毕业后,是继续进修,还是出来工作呢?完成学业,又会去做什么呢?
阿雪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好女孩啊,以后应该也会有明亮的人生吧。那会是怎样的美好呢?我想象不到。
我却是被黑暗腐蚀过的人。
你知道吗?我现在想写东西都写不出来了。学姐有时候逼着我写东西给她看,我却动不了手。
成绩也是上够不着天下不着地地吊着,在这个狭隘的地方。
Jay在个里唱:追不到的梦想换个梦不就得了。
但现在没有碰笔都好久了,都没想到,换哪个梦好呢?
曾经是那么高傲的我,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但是我知道,那个看星星的晚上回不去了。
因为即使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也只是“曾经”了,时间太过急躁,从来不等任何人。
有些东西,是真的消失殆尽了。
我们是说好要相互陪伴走完一生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呢,很多年的一个午后,阳光大朵大朵盛放,花园的浅棕色藤椅上坐着两个老婆婆,手拉着手笑呵呵地诉说着她们鲜艳的少女时代——那是夏花一样的岁月。
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吧。
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我们要一直幸福。
落款是2008年10月22日,运动会后不久的日子。
萧雪纯坐在教室里拆开的这一封信,看完果然是笑眯眯的,所有过往仿佛真的在倪斓的诉说里划上了圆满的句号。仿佛今后的她们真的会像水一样清澈的流淌,而过往种种沉淀出芳香。
只是谁能够料到,周明影和夏翩分手呢,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已经定型了,萧雪纯都开始慢慢不那么恨夏翩、试着接纳夏翩,甚至想到有一天能够和平相处……夏翩却劈腿了,劈腿的对象——孟辉,周明影一直认为的好兄弟。
萧雪纯从倪斓的信里闻知此事,闷火上头,安静的课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同桌黄尚雅一跳:“怎么了?”
“没怎么。”萧雪纯牙齿咬得咯咯响,说出来的却是“没什么”她怒,怒得理所当然,你说在这世上你被某个路人甲乙丙欺负个死去活来,自己在乎的人却偏偏找虐一般喜欢黏乎得死去活来,那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逼不得已委屈委屈自己,萧雪纯只得下定决心用尽全力去接受那么个人了……结果,那个人随随便便捅了你在乎的人一刀,然后潇潇洒洒的跟着别人跑了……怎么说,萧雪纯也是咽不了气的。而这一口气她又不能朝别人发,只能归咎与周明影那拙劣的眼光,找个什么烂人,她心里嘀咕,面上自然不会好看,只恨不得立马跑去问问周明影:你说你找的什么人啊你?
“交作业!我马上送作业去办公室,快交作业!”萧雪纯猛地站起来,挥着手中的作业本,然后一组一组去催。文科班,数学作业是死穴,向来交得最慢,质量上也不高,此刻,也唯独这个还能吆喝两声吐吐闷气了。
“唉,等会等会,萧雪纯,我的还差一点点,抄完给你。”陈罕一手拿着作业,一手挥舞着笔,看着萧雪纯来回在各个组之间,嚷嚷了一声。
“之前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着急了?”萧雪纯无端冷笑,一闪而过,却被陈罕看个正着。
“你今天吃炸药了?怎么跟吞了两吨火药似的!”陈罕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停了笔。
“你管我?没写完作业你还有道理了?”萧雪纯白了陈罕一眼。
陈罕手上的作业已经抄完,走到萧雪纯面前:“多喝点茉莉花茶清火,女生老是生气不好。”语气懒洋,动作浮夸。
萧雪纯没由来的觉得好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陈罕,心里腹诽“多管闲事”然后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去了办公室。那是雪纯记得的他们的第二次萧交集,因为有个不熟的男生说自己吃了炸药要多喝茉莉花茶,语言犀利而带了些纯粹。或许在他们相处的时候早就有过很多细枝末节,只是萧雪纯没有注意也不在乎,白白使得年华空白。
萧雪纯心心念念的是倪斓信中所说的事情,倪斓说周明影那一天要来HNY高中找孟辉打架,人都找好了。周明影什么样的人脉,萧雪纯清楚不过,到时候人聚集多了连着掀了孟辉的家她都不会觉得奇怪。而以周明影当日性格要是真的和孟辉拼个你死我活完全是有可能的,所以萧雪纯心神不宁。一边担心一边愤怒,用如今萧雪纯的话可以概括为:丫的,夏翩是个不要脸的就罢了,周明影你是饥不择食看不清那女生的真面目,非得弄得自己不是个人才痛快是吧?
那一日,却并没有任何事发生,周明影并没有真的来HNY高中闹事,萧雪纯也以为这一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那一段时间也算平静,萧雪纯忙着月考,倪斓也没有再来信,等到再次收到倪斓信件的时候才知道后续发展。
倪斓说:你哥没了夏翩,精神不好,时常逃课旷课,脾气特别差,连我的话也不听了,阿雪,他最疼你了,你给他说说好不好?要他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不要跟自己过不去……阿雪,你哥他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说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他不能白白耽误我。阿雪……
萧雪纯看到这一封信怒了,本就余怒未消,现在是怒上加怒。她不追究周明影是否真的最疼她,就冲着周明影对倪斓所说之话,她就咬牙切齿得恨:为一个不值得女生这样伤害倪斓,脑袋是灌满浆糊了么?
由于愤怒异常,萧雪纯一封信直接写给了周明影,质问周明影,说要跟周明影这样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人绝交。周明影心情不好神智不大清,加上那样傲气孩子气的性格,看完信撇撇嘴跟倪斓说:“老子不稀罕!“然后就把看完的信丢给了倪斓。
倪斓开始还没弄明白意思,看完信心一凉,她好不容易再次构建的城堡,一朝之间,分崩离析。她劝解不了为情伤伤怀郁结的周明影,更加劝解不了和她一样固执到近乎偏执的萧雪纯。那看似温和恬淡的时光,又开始漫长的分离。
十二月中旬,倪斓生日,萧雪纯拉着童思南为去倪斓学校为倪斓庆生,因为倪斓说:阿雪,你的世界是不是多了很多人,最近去看你的空间,怎么都是陌生人的留言,有一天我们是不是也会像你和你哥一样?南南呢?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于是童思南被萧雪纯拉去倪斓学校和众人一起吃蛋糕玩游戏,最后用单车载着萧雪纯回来:“姐,你头上的奶油还没有洗干净。”
“欸?你开玩笑吧?现在我是去上课的唉!”萧雪纯急了。
“没事啊,反正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童思南笑眯眯的,萧雪纯就在背后掐了童思南一把,“你什么时候学会欺负你姐了?”
萧雪纯进了班刚刚坐下黄尚雅就喃喃:“小纯,你是不是刚刚吃了蛋糕啊?”
“有那么明显吗?”萧雪纯仔细检查自己身上。
“有,很重的奶油味。头发的前面还有。”黄尚雅看得直笑,指了指萧雪纯的额迹。
萧雪纯就坐不住了,盘算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心一急“噔”的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跟风一样往后门跑去,殊不料那时陈罕正从后门进来。陈罕一米八五,萧雪纯一米六二,一撞之下原本是会像电视剧里通常会有的情节一样撞个满怀的,陈罕动作却万分敏捷,在没有看清来人之前已然让了出去,萧雪纯顾及一身奶油味,也不解释,看了一眼陈罕,跑了。
等到萧雪纯从厕所里整理干净了出来,陈罕倚在后门口嬉皮笑脸的看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蛋糕店打滚了?满身奶油味!”
“你有毛病啊?要你管!”萧雪纯不知为何,听着陈罕说话就无由来有气,见不得那样富家子弟一般玩世不恭的样子,嫌弃地看了陈罕两眼不再言语,进了班上。
陈罕被那两句堵住,也回了座位。陈罕是个不给话题都能够喋喋不休的人,偏偏在萧雪纯的默然里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时候他们不熟,已经初见了日后端倪。是不是有些人命中注定是死穴,那么从一开始就会有意无意在那个人面前失常?
日后半年里,陈罕有意无意的无话找话,萧雪纯多以沉默应对。冰冷坚硬的外壳一旦穿上,要真的卸下来就难了许多,而周明影事件后,萧雪纯早已穿上铁甲,陈罕要在她心中留下痕迹哪会有那么简单?他们两个人一直这样错过,你卸下壳儿的时候我恰好穿上,等到我精疲力竭穿上壳儿躲起来了你才发觉我的真心,然后脱了壳儿,结果我已经再次躲进了壳儿里。
而是不是那个时候起,陈罕就从那些微薄得不能再微薄的交集里看到了一些什么,而萧雪纯仍旧一无所知,关在自己狭小的空间里,寂寥安静,温和纯淡。
“小纯,今天下午语文欣赏课是念周记,你的应该又是范本。”郁婉从隔了走廊偷偷传过纸条。
“嗯,知道了。应该不会有人念吧,每个星期听会腻的。”萧雪纯回了过去。
所谓欣赏课就是语文老师把班上交上去的周记改好了,然后挑出优秀的文章放在讲台上,让班上的同学自由选念。萧雪纯和郁婉两人,几乎周周是范文,不足为奇。
“其实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想说,你应该开心一些,你有自己的天空,从来没有也不曾被周明影和倪斓遮住过。你一直都是很优秀的人啊。”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
那一天,萧雪纯那一篇名为《水乡萤火虫》的文章让全班都沉醉在了那个鱼米之乡的小镇里,恍如梦幻一般地看见了翩翩飞舞的萤火虫。而念那一篇文章的人是秦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