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诫》七篇,条条以身示范。东征一赋,字字肺腑之言。
秉遗志,续汉书,四十而成。后妃师,参政务,勤奋恭俭。
班昭,东汉文学家,中国第一位女史学家。
有诗云:“有妇谁能似尔贤,文章操行美俱全。一编汉史何须续,女戒人间自可传。”这首诗歌满是褒奖之意,洋溢赞美之词,问谁能似她贤能贤德,像她人品才情俱佳,不但续编了汉史,一部《女诫》更是流传千古。她是谁?
“曹世叔妻班昭。”南宋诗人徐钧称道。
曹世叔生平如何,历史记载有限,但嫁与他的班昭,却至今被人记得,受人敬仰。
班昭为何能流芳千古?除了自身的贡献和影响力,不得不提到她的家族,东汉的班氏一门。
“裁为合欢扇,团团以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一柄团扇,千古难尽,她是班昭的姑姑,一位步步生芳的后宫女子——班婕妤。
他一生游学不缀,博古通史,著述完成《史记后传》60余篇,为《汉书》的续写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成为第一手素材资料。他是班昭的父亲班彪。
历时二十年,他呕心沥血撰写了与《史记》齐名的《汉书》,在即将完成时,因窦宪檀权一案,冤死于狱中。他是班昭的哥哥班固。
从“弃笔从戎”开始,他一路艰辛,循着张骞走过的丝绸之路,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精神气概,平定西域五十多个国家,为西域回归、促进民族融合做出了巨大贡献,他是班昭的哥哥班超。
班氏一族,有史学家、文学家、军事家、外交家,他们才高八斗,建树极丰。班昭在这个文韬武略兼备的家庭中,从小耳濡目染,跟随父亲和兄长读史诵经,吟诗学文,深得要领,学问非凡。
十四岁时,恭谦温娴、豆蔻芳华的班昭嫁给了同郡曹世叔为妻,曹世叔性格开朗,为人外向,正好与班昭性格形成互补,两人感情融洽,夫妻恩爱,好个艳羡人的一对。只是,上苍没有给这段姻缘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天妒良缘,曹世叔早早地撒手人寰,扔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一个没有男主人的家庭,一个没有丈夫的女子,在东汉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里,要支撑起并且光大门楣,该是何等不易啊!秀外慧中的班昭,不但将儿女培育成才,自己的事业也大获成功,编写史书,参政议政,开展文学创作,取得了骄人的历史成就。
女子能担当后宫嫔妃老师,这在中国历史上,是少之又少的情况,其中,最为有影响力的人物算是班昭了。
史书上尊称班昭为曹大家(家通姑),曹为夫家姓氏,大家意为德高望重的女性,而班昭被誉为大家,与她多次被皇帝召入宫中为皇后和妃子们讲学关系极大。一个能在后宫中开坛讲座的女性,该有怎么样的本事,让皇帝和皇帝的女人们信服呢?
《后汉书·卷八十四·列女传·第七十四》:“河催作《女诫》七篇,有助内训。其辞曰:主于曹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疏顽,教道无素,恒恐子谷负辱清朝。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
这本来是班昭留给女儿们的家庭教科书,鞭策她们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女子,不曾想,这一篇《女诫》一经传出,便有京城世族竞相传抄,一时间风靡全国,成为教育女子现成的教材,魅力无穷,出人意料。
《女诫》到底写了什么,以致延续千年,经久不衰?
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这是《女诫》的七个要义。每个要义都在解读女子在角色扮演中的具体做法,正确做法。让她们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么去做,如何才能做好,这种标准刻度,俨然一张行为规范的指导意见书。
班昭说:“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女子要具备德、言、容、工四行,认真履行职责,遵守规范,开展活动,诺守言行,这才是谨守本分之道。
她还说,妇女要善事男方的父母,逆来顺受,一切以谦顺为主,凡事应多加忍耐。要与丈夫兄弟姐妹和睦相处,识大体、明大义,即使受气蒙冤也得承受、体谅,不可忤逆、一意孤行。
按今天男女平等的观点,这样的规定,着实让人难以接受,无法想象女子真正做到后的情景会是怎么样的。不过,班昭既然能提出《女诫》的内训,她必是能做到其中的全部,这就起到了标兵和楷模作用,成为人人效仿的对象,后宫内眷学习,也就在情理之中。
后妃老师班昭的出色才能,得到了妃子们的尊重,也引起了当权者的瞩目。
东汉这个政权交替频繁的时代,皇帝多短命,出现过一大批娃娃皇帝,难免会形成外戚当权。班昭主要生活在汉和帝时代,汉和帝驾崩后,生下来才一百天的皇子刘隆嗣位为汉殇帝,不得不由邓太后临朝听政,但仅仅维持了半年,殇帝崩,后又迎清河王刘祜嗣位为汉安帝,安帝时年十三岁,大权仍然握在邓太后手中。女子主政,困难和艰辛可想而知,特别需要宫里朝外有人鼎力相助,于是,能行走于后宫的班昭,自然成为邓太后辅政的首选。这样,班昭便以师傅之尊参与宫中政事要务,竭尽全力做事办事,智慧地看问题、想问题,解决问题。当邓太后的兄长,辅力军国的邓骘提出要为过世的母亲乞归守制时,邓太后一直犹豫不决,问班昭如何办?班昭则认为:“大军功成身退,此正其时;不然边祸再起,若稍有差迟,累世英名,岂不尽付流水?”一语点醒梦中人,邓太后即刻批准了邓骘的上书。
功成名就正当时,此时不趁机转身,更待何时?班昭看问题,高远深刻,进退有度,这正是邓太后仰仗她的原因吧。
很少人知道班昭的从政经历,一般人都将眼光转向了她功勋卓越的另一成就上,那便是续写《汉书》。众所周知,《汉书》是由班昭的父亲班彪发起,哥哥班固主编的。其实,班昭也一直参与其中,只是谦逊的她从不邀功留名。班固死后,班昭被召入皇家的东观藏书阁续修《汉书》,她不但整理、核校了父亲和哥哥遗留下来的各种散篇,还在此基础上补写了《异姓诸侯王表》、《诸侯王表》、《高惠高后文功臣表》、《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外戚恩泽侯表》、《百官公卿表》、《古今人表》八表和《天文志》,历时40年,最终玉成《汉书》。而班昭续写的八表,依然将作者署名为哥哥班固,令人景仰尊敬。
受惠于班昭的贡献,班昭的儿子曹成在政治上不断成长,永初7年(公元113年)正月,班昭随子赴长垣任职,从洛阳出发,途径偃师、巩义、荥阳、新乡、卷城县、原武、阳武、匡城等地,一路走来,见田园、峻岭、乡野、城邑、河流、草甸,这位诗情盎然的文学家难免触景生情,心生感慨,写下了著名的《东征赋》:
“惟永初之有七兮,余随子乎东征。时孟春之吉日兮,撰良辰而将行。乃举趾而升舆兮,夕予宿乎偃师。遂去故而就新兮,志怆悢而怀悲!
明发曙而不寐兮,心迟迟而有违。酌鞰酒以弛念兮,喟抑情而自非。谅不登樔而椓蠡兮,得不陈力而相追。且从众而就列兮,听天命之所归。遵通衢之大道兮,求捷径欲从谁?乃遂往而徂逝兮,聊游目而遨魂!
历七邑而观览兮,遭巩县之多艰。望河洛之交流兮,看成皋之旋门。既免脱于峻崄兮,历荥阳而过卷。食原武之息足,宿阳武之桑间。涉封丘而践路兮,慕京师而窃叹!小人性之怀土兮,自书传而有焉。
遂进道而少前兮,得平丘之北边。入匡郭而追远兮,念夫子之厄勤。彼衰乱之无道兮,乃困畏乎圣人。怅容与而久驻兮,忘日夕而将昏。到长垣之境界,察农野之居民。睹蒲城之丘墟兮,生荆棘之榛榛。惕觉寤而顾问兮,想子路之威神。卫人嘉其勇义兮,讫于今而称云。蘧氏在城之东南兮,民亦尚其丘坟。唯令德为不朽兮,身既没而名存。
惟经典之所美兮,贵道德与仁贤。吴札称多君子兮,其言信而有徵。后衰微而遭患兮,遂陵迟而不兴。知性命之在天,由力行而近仁。勉仰高而蹈景兮,尽忠恕而与人。好正直而不回兮,精诚通于明神。庶灵祇之鉴照兮,佑贞良而辅信。
乱曰:君子之思,必成文兮。盍各言志,慕古人兮。先君行止,则有作兮。虽其不敏,敢不法兮。贵贱贫富,不可求兮。正身履道,以俟时兮。修短之运,愚智同兮。靖恭委命,唯吉凶兮。敬慎无怠,思嗛约兮。清静少欲,师公绰兮。”
班昭一路所见所感的《东征赋》,被昭明太子萧统编入《文选》。
班昭去世后,邓太后亲自为老师素服举哀,由使者监护丧事,极尽哀荣。文学才华出众的班昭,共著有赋,颂,铭,诔,哀辞,书,论等十六篇,虽大都失佚,但她的文采依旧闪耀在星空上,后来,金星上的班昭陨石坑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