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青山隐隐
这绿水悠悠;
滚滚大江千万里,
悄悄无语向东流。
一肩风雨,万里行舟,
风吹雨打冷飕飕;
行舟人儿不怕苦,
努力前行向上游。
猛抬头,又险滩来到,
排空的巨浪势如山倒,
裂岸崩云像龙吟虎啸,
跑!跑!向前跑!
要同心协力冲破这滚滚江涛。
一程走了又一程,
过了夔门,又过白帝城,
天色朦胧看不清路远近,
只有:
一钩残月带着几点寒星。
走不尽的路,难得见的光明,
光明,我们是追求光明的人,
体魄是百炼坚金,
气概是摩顶凌云。
崇山峻岭常经过,不避艰辛,
毒蛇猛兽,拦不住我蓬勃的精神,
看黑夜渐沉沦,
向前进,向前进……
握住光明!
努力前程!
争取新生!
把纤藤拉在手,
迎着晓风阵阵,
迎着曙色东升,
顺水顺风行。
看春山隐隐,
这绿水悠悠,
滚滚大江千万里,
悄悄无语向东流。
(《华西日报》一九三九年一月十三日)
原载1942年《诗星》蓉版二集第二、三期合刊
千里峻岭,万里长江,祖国山川,浩浩荡荡。当多情的才子吴祖光,歌咏那在风浪中搏击向前的船夫的时候,心里装载的一定是多难的祖国。
诗人为读者营造出“一肩风雨,万里行舟”的情境:一个个险滩,一个个巨浪,“裂岸崩雪像龙吟虎啸”,行舟者只能奋勇向前。“一钩残月带着几点寒星”说明行舟者日夜兼程,与前面的诗句相比,又带来了动与静的变化,从惊涛拍岸的白天到江水深流的夜晚,舟行两岸,人心如潮。
在这里,纤夫、船夫皆为行舟。有光着脊梁在岸边拉纤的人,有衣衫褴褛在船上撑篙的人,他们都是一种象征,正如浴血奋战的抗日将士。诗的中段,诗人转为抒情,“走不尽的路,难得见的光明,/光明,我们是追求光明的人”顶针化的句式,使抒情更为富有节奏,全诗的音韵之美,不仅在于首尾段落的重复,句和句之间,也是环环相扣,交替唱咏。作者心目中,是希望“迎着晓风阵阵,/迎着曙色东升,/顺水顺风行”。
作为一名在20岁就创作出话剧《凤凰城》的剧作家,吴祖光的这首《船夫曲》,通篇都含有唱词的韵味,“春山隐隐”对“绿水悠悠”,“滚滚大江”对“悄悄无语”,那份掩不住的才情,让我们怀想起作者的戏剧艺术之路。
1917年4月,吴祖光出生在北京一个官宦家庭,曾就读于北京孔德学校、中法大学。其父吴瀛为北京故宫博物馆创始人之一。
1942年,吴祖光创作出话剧《风雪夜归人》,塑造出名伶魏莲生这一不朽的艺术经典。全剧以魏莲生与玉春的凄美爱情故事为主线,讲述了风雨飘摇大时代背景下普通人的命运和抗争。剧名来自于唐代诗人刘长卿所作《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五言七绝:“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该剧一公演,就以曲折的故事、优美的意境、精彩的台词和一个个鲜明的人物形象,轰动大后方。在重庆上演时,获得******的好评。
1945年,吴祖光在重庆《新民报》任副刊《西方夜谭》编辑,首发******《沁园春?雪》一词,受到国民党反动派的追杀,被迫亡命香港。在香港三年,吴祖光共编导了《国魂》、《风雪夜归人》、《莫负青春》等四部影片,为香港早期电影发展作出了贡献。
新中国成立后,吴祖光出版了戏剧集《风雪集》、散文集《艺术的花朵》,同时还执导了《梅兰芳舞台艺术》、《洛神》、《荒山泪》等多部艺术影片。此后还创作了《三打陶三春》、《三关宴》等京剧剧本,所改写的评剧《花为媒》的电影剧本堪称传统戏翻新的典范之作。
2003年4月,被打成“****”而后又被平反的吴祖光在北京辞世。著有《吴祖光选集》(6卷)。儿子吴欢给父母作了一幅挽联:“贺家父永生霞光万道,喜先母有伴风月同天”。以喜代悲,道尽了吴祖光与妻子新凤霞这对老艺术家不朽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