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员呼吸困难，脸色涨成紫红色，胸口急速地起伏着，嘴巴一张一合，像丢在岸上濒死的鱼。医生跪在地上，按按他的鼻梁，整个鼻腔充满了软体，摸不到头。“张开嘴。”他命令道，队员的瞳孔发散，已经听不清他的指令。他伸出左手捏住下巴扳开青紫色的嘴，右手缩成一团伸进去，无名指和小指按住舌头，食指和中指伸进咽喉深处。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感觉。紧实光滑的血管壁，微微地蠕动着：整个气管都被那条活血管堵住了！
“拿刀来！”医生叫道，“干净的手术刀！”
另一名队员赶紧拿起解剖台上工具箱里的一把手术刀递过来。
医生接着手术刀，左手按住喉咙，右手拿着刀对准咽喉。
“你要做什么？”潘提斯警惕地捉住他的手腕。
“割开他的气管。”
“你要杀死他？！”
“我在救他！他要窒息了！”
“割开喉咙就活不了了！”潘提斯的手一使劲，手术刀就落到了他手里，银光一闪，血管齐鼻孔被截断了。队员的喉咙一突，活血管的半段“哧溜”一声滑了下去，另半段被捏在潘提斯鹰爪一样的左手上。队员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被另一个队员扶起来，略带惊恐地盯着扭曲的后半段血管。
“你疯了！”医生愤怒地站起来。
“快刀斩乱麻，这不就解决了？”潘提斯得意地说。
“你会害死他的！”
“达流士，你感觉身体不适吗？”潘提斯问受伤的队员。
“没有，长官！”队员虽然刚恢复，仍打起精神大声回答。
“你见过蚯蚓吗？”医生严厉地问。
“蚯蚓？没见过。”潘提斯不屑地回答，“那是你们塞班人的小戏法吗？”
“蚯蚓是一种生物！它有很强的再生能力，被切为两半还可以长成两条！你手上的这种东西，很可能就会再生！”
“对了，你不就是想要这东西吗？”潘提斯把血管凑到医生面罩上，“拿去吧。”
“我在跟你说，这东西很可能会在他身体里再生！”
“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哈利苏人不能消化的。”
“愚昧！”医生恨恨道。
潘提斯抬起手，在他面前抖抖半死不活的血管：“你还要不要？不要我们拿去煮血肠吃了。”
“放这里！”医生拿起培养箱。潘提斯把血管扔进去。医生小心地盖上盖子。
“解剖完要多久？”潘提斯问。
“一个下午。”
“那我们去吃午饭了，你慢慢解剖。”潘提斯带着他的两个队员要走。
“不，把他留下。”医生指着达流士。
“为什么？”
“你不担心他的安危吗？他刚吞下一种未知生物，万一出什么状况，留在我这里可以得到及时治疗。”
“就你那三脚猫的技术？”潘提斯不屑地说，尽管如此，他还是把达流士留下了。
医生低下头观察血管。达流士不安地站在一旁。血管颜色变成黑红色，僵死在培养箱里，医生用镊子夹起截面，切下一小片，放在显微镜下仔细看了一会，不明所以，拿起手术刀继续解剖箭毒蛙。
菲尼克斯提着食物篮进来，看到达流士，对他点点头致意。医生低着头在聚精会神地工作，他不敢打扰，提着篮子站到达流士旁边。篮子里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达流士微微别过脸。
等了一会，医生突然开口说：“菲尼克斯，你过来。”
菲尼克斯提着篮子走到解剖台边。
“你看这个，”医生指着箭毒蛙腹膜里的一团白色叶片状器官，“它的陆生呼吸器官还没有完全成熟，这是一只幼蛙。”
“还没有完全长大？”菲尼克斯有些惊讶。
医生点点头：“事情比我想象得复杂。变异的不仅仅是性情和毒性，还有它们的个头。”
“您找到变异的源头了吗？”
“我推测，是那个东西。”医生看了一眼培养箱，血管仍然一动不动地在里面趴着。
“那是什么？”
医生摇摇头。
“咕噜”，达流士的胃里发出一声大响，他尴尬地笑笑。
医生皱起眉毛：“菲尼克斯，你带他去吃饭，有什么反应立刻回来汇报。”
“好的。”菲尼克斯放下食物篮。
“把它拿走。我不饿。”医生说。
菲尼克斯提着篮子走出解剖室。
“我可以吃吗？”达流士问。
“没事，你吃吧。”菲尼克斯打开盖子。达流士狼吞虎咽，一路吃到医务室。
猪崽子正趴在桌边吃饭。达流士又瞄向他的饭碗，嘴里问：“还有吗？”
“有那么饿吗？”猪崽子转向菲尼克斯，用眼神无声地问。
菲尼克斯也不解。
也许巡逻队员饭量都很大，毕竟是干体力活的啊。
达流士吃完了，打个饱嗝，在诊疗床上坐了一会，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腹部，极其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菲尼克斯赶紧跑过去。
“。。。想吐。。。”达流士艰难地吐出两个词。
“桶！桶！快拿桶！”菲尼克斯喊，猪崽子端起铁皮桶跑过来，还没到，达流士就忍不住“哗啦啦”吐了一地。菲尼克斯也被溅了一身。
“快去跟医生说他吐了。”菲尼克斯对猪崽子说。
猪崽子跑去解剖室。很快，医生来了，他还穿着解剖服，满身血迹，一看到满地狼籍就“啧啧”摇头。达流士叉开腿坐在诊断床上，还在吐。
“有其他不良反应吗？”医生问。
“还没有。”他们摇摇头。
医生检查呕吐物，一切正常，没有吐出奇怪的东西。
“菲尼克斯，把他带到小隔间去休息。”医生说，同时低声吩咐他，“你要看紧他，不要跟他有身体接触，发现什么症状立刻写下来。我去跟城主汇报情况，马上就会回来。”说完之后，医生就换上干净衣服出去了。
菲尼克斯和猪崽子一起把达流士扶到小隔间的床上，然后强忍着恶心清理地面，换新床单，一边做事一边不时去看一眼达流士。他面色通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厚实的胸膛一起一伏，似乎睡着了。
“啊啊”，达流士突然大叫起来，手舞足蹈，裸露出来的皮肤红得像火烧。
也许是发烧了。菲尼克斯有些担心，但记起医生的嘱咐，没有进去。
“饿！”他突然坐起来，一边嚷着饿，一边扑到门上，对着观察窗喊，“饿，我饿！”
他用指甲划拉着金属门，见没人理睬，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转起圈。
“我饿！我饿！”他喊着，扑到床上，撕开床褥，抓起一把填充物往肚子里塞。
“给他点吃的吧。”猪崽子轻声乞求。
菲尼克斯也觉得达流士的样子可怜可怕。医生还没有回来，他拿不定主意。达流士的举动更加疯狂，如果不给他点吃的，怕是连木板床都要被他啃掉。
医生也没有说不可以给他食物。菲尼克斯咬咬牙，拿起几个面包放在碟子上，从观察窗里塞了进去。刚塞进一点，就被达流士连盘子夺了过去，三下两下就全吞进肚子里，他舔舔盘子，居然“卡拉卡拉”开始吃起陶瓷盘子来！
牙齿磨在陶瓷上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医生什么时候回来啊？”猪崽子畏畏缩缩地问，“那个人是疯了吗？”
“我不知道。”菲尼克斯也感到不安，张望着门口。
尖利的哨声突然响起来，外面隐约听到急促、井然有序的行进声。医生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边带上防护手套，一边说：“全城戒严了。菲尼克斯，有什么变化吗？”菲尼克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医生就自己凑到观察窗前。达流士的脸正贴在观察窗另一面，灰色浑浊的眼球骨碌转动着看他。
“他变异了！我猜对了！”医生的表情似笑非笑，“快，菲尼克斯，去把培养箱拿过来。”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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