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只夜鸟被何大小姐的喊话声惊起,咿呀呀从竹林梢盘旋飞走,随即消失在沉寂的夜色中。
姚嬷嬷走上前来,低声对我们说道,有点不对,大家小心点,我先上去看看。
说完,她朝一旁的阿珠施了个关切的眼色,就谨慎地朝吊脚楼走去。
姚嬷嬷轻轻地拍了拍竹门,用苗语问候了一遍,见依然毫无人应,就推开掩着的竹门,朝里面张望了一下。
屋内黑洞洞的,她随手划燃了一只特制的火折子,在屋内走了一遭,发现一楼的三间屋内是个空空如也的杂物间,冷清清的农活家什上早已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我们站在门口,看着姚嬷嬷走了出来,朝我们摇摇头说道,上二楼看看吧。
姚嬷嬷领头踏着屋侧的竹梯朝二楼走去,阿珠在后面向我和何之雅解释道,由于山中多虎豹蚁虫,苗家吊脚楼的下层一般用做杂物间和畜生圈栏所用。
夜风吹过,夜幕显得格外沉闷,黑暗中刮来一阵阵凄紧的寒意。
姚嬷嬷手执火折子,应手推开二楼房门,火光映处,猛见一名苗家汉子背朝我们,斜倚着楼柱低头在做什么东西。
原来有主人在家,我们不禁松了一口气。
何之雅嘴快,抢先向那中年汉子促声说道,对不起,请问,我们可以借宿一宿吗。
那汉子毫无反应,只是低头忙着他的活计,理也不理我们,我们还听到他悉悉索索的忙活声。
想来主人不太欢迎生客,我清了清嗓子,躬手说道,阿叔,很冒昧打扰你,我们可以先进来再说话吗。
那汉子依然并不回头,只悉悉索索地忙他的事情,并且那声音显得更急促更明显了。
听声音也知道主人家生气了,任凭阿珠用她甜蜜蜜的苗语又问了一遍,人家还是理也不理。
何之雅有些生气了,她跨前两步走进屋内,朝那中年汉子走去,嘴里还略显不耐烦地说着话。
哪知她刚要伸手去扳汉子的肩头,就听见一直沉默的姚嬷嬷突然尖声喝道,住手。
何之雅闻言愕然地站住了,回头问道,为什么。
姚嬷嬷冷冷的说道,不必要问他了,今晚就在此地歇下吧。
为什麽,我和何之雅更加愕然了。
就在这时,一只黑乎乎的大家伙在火光下啪地从汉子的肩头衣服内爬跳下来,陡然吓了我们一大跳。
那东西长着一付长长的触须,扑闪着血红的小眼睛伏在地板上看着我们,并不惧怕。
何之雅却尖叫着逃回来,原来是一只猫儿大小的山老鼠。
我们骇然了,那山老鼠却并不怕人,呲了呲牙齿,蹒跚地拖动着圆滚滚的大肚皮,顺着竹楼角落的洞口钻了出去。
这儿的苗人也真是奇怪,居然还养一只山鼠玩儿,何之雅口里喃喃的说道。
是吗,姚嬷嬷冷冷地说,走过去用肚尖一划拉中年汉子,就见那汉子应声仰倒在地上。
这下我们更要骇然了,那分明只是一具无头尸身,衣领内的尸肉已经被刚才的野山鼠撕咬得残存无几,啮咬处简直都快可以给鼠仔做窝用了。
靠,也太残酷了,纵然是我胆大包天,也忍不住要呕吐起来,何之雅早已是跑到门外去倾泻胃酸去了。
姚嬷嬷却毫不介意,打着火折子在屋内绕了一遭儿,又从左侧屋内拖出一老一幼两名妇女的无头尸身来,和中年汉子的石首放到了一起,这才拍拍手说道,圣教主,今夜就住到这儿了。
何之雅闻听大叫道,不要,这也太恐怖了。
姚嬷嬷冷冷道,也好,你想住在楼外边就请便。圣教主,属下已将东屋收拾干净,我们就在东屋歇息了吧。
还有你们两个,不准进东屋,否则格杀勿论,听到了吗。她指着我们冷冷地说。
何之雅看了看我,躲避似地说道,不,我和你俩住在一起,我才不与这个臭男人住一屋呢。
我强按恐惧,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也好,我就与三位主人家住一起了。不过偶要先祷告一下,今夜别和他们一道变成无头僵尸去做梦找你们才好,嘿嘿嘿。
说着,我还猛伸舌头龇牙咧嘴地朝何之雅做了个恐怖的鬼脸。
阿珠仔细地看了看三具无头尸首的伤口,向姚嬷嬷说道,姚嬷嬷,你认为他们是被什么东西杀死的。
姚嬷嬷沉吟着摇了摇头回答道,禀圣教主,属下也不甚明白。屋内并无翻动现象,杀手旨不在图财害命。死者生前没有挣扎搏斗的迹象,想来凶手十分鬼魅,也许并非人类所做。
闻此,我和何之雅不由地哆嗦了一下身子。
我突然想起来,向姚嬷嬷问道,那么,那些路边草窠中的白骷髅不会是该屋主人的项上人头吧。
姚嬷嬷白了我一眼说道,怎么可能。据我判断,白骷髅当在十多年前发生,而这三具无头尸首的死亡时间想来甚短,恐怕超不过三天。只是很奇怪的是,为什么头颅不翼而飞,屋内却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是啊,何之雅踢了踢尸首插话到,并且尸体僵硬,象被放进冰箱冷冻过一样,毫无肌肉松弛的现象,不会是中毒死亡后被割去头颅的吧。
什么冰箱,阿珠天真地问道。
何之雅咋了咋舌,慌忙改口道,冰箱,就是我们园茽大户官宦人家夏天用来储存冰块消暑用的地下库室内的那种木头箱子,这你也不懂。
姚嬷嬷站起来说道,毫无意义的猜测。圣教主,请到东屋休息。
看我也跟了进去,姚嬷嬷待要阻拦,阿珠圣女说道,姚嬷嬷,此地迷雾重重,鬼神莫测,就权作一屋稍事休息,也好借助于林少侠的万年尸魂驱邪避魔,大家方便有个照应。
我赶紧趁驴下坡道,对,对,今夜本少侠就衣不卸甲,秉烛夜读《春秋》,侍候三位女士渡过这漫漫长夜。
姚嬷嬷白了我一眼,终于还是忍住脾气,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