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伙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吉他,坐在沙发上开始弹唱,其他人都把椅子搬了过去,围着沙发坐了一圈,观看他的演出。他是一个法国小伙,名叫福楼,练习吉他已有十余年,技术非常精湛,手指熟练地在琴弦间跳动。他开心地为大家表演,唱着耳熟能详的歌,比如《柠檬树》、《Hi,Jude》等,很多人就跟着他一同唱了起来,记不得歌词的人也能跟着旋律哼上几句。福利表演结束后贝斯又接着表演,唱的仍然是她的原创歌曲,她给新朋友们表演时,表情依旧丰富,时而抽搐,时而微笑,声调时高时低,通过情绪的波动来表达歌曲的情绪,贝斯精彩的表演把大家的情绪带到了顶点,人群高声欢呼着,还不时把酒瓶举手头顶,向贝斯喝彩。新来的朋友里还有不少会吉他的,贝斯表演结束后,他们也按捺不住,跃跃欲试。有的唱一首自己最拿手的手,有的弹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旋律,有时两个人一起,配合着演奏一首乐曲。那天晚上,就这样弹着琴、唱着歌、喝着酒一直到很晚。那轮明月始终高挂在天空,借着月光甚至能看清营地的青草,我走出厨房,环顾四周,整个世界一片漆黑,厨房里的灯光仿佛把整片天地都照亮了,这时有谁会知道,在这片荒郊的果园里,有一群这样鲜活悦动的生命。
那晚我很晚才睡去,我喝了很多的酒,认识了很多的新朋友,这些人的来历各不相同,有德国的高中的毕业生,有法国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有阿根廷的工程师,有西班牙的裁缝,有台湾的生物研究员。我们来自不同国家,有着不同文化背景,却抱着或许类似的想法来到新西兰,还共同享受着如此愉快的时光。
那次派对后,露营地的气氛也就更加和谐了,很快,我就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每天下班后,总是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聊今天的工作,聊关于对方和彼此国家的趣事,聊相互感兴趣的话题。我在包装厂里的工作轻松,过得也很愉快,回到露营地后又有这么多的朋友在一起,每天都过得非常开心充实。因为这样,每天的时光很快就流走了,有时我总埋怨时间过得太快,不知不觉里,一天、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的时光就悄无声息便逝去了。有时觉得一天什么都没干,但后来回想,在果园里,我认识了那么多的朋友,了解了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一点一滴,这里的生活,是宝贵且有价值的。
9
那次派对后,我们还有过好几次派对,一次因为一个德国男孩25岁的生日,还有一次是过新年,那样的夜晚,都过得非常的开心。有一次,有个刚来的本地小伙提议去附近的一个水坝,还说那里可以跳水。我们都愣了,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附近有一个水坝,干活结束后大家就附和着一起去水坝,那个晚上,营地里十多辆车全部开了过去,一个大型车队集体奔赴水坝。
开出果园的小道后拐入往镇上走的高速公路,下了一个坡后会看到一个岔路,朝左边拐进去,朝小道里上了两公里,再拐到马路右侧的小道,沿着这条小道,开上五分钟,也就来到了水坝。小道开到尽头是一段石子路,车过之处尘土飞扬。越朝里走,这片天地也就越开阔,经过了一片森林,穿过了一条河流,再越过几个小山坡后水坝就明显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刚到时,有几辆车停在那里,还听到了一些人游泳的水声。水坝的前端有一块巨石,巨石上凿有梯子,还修有扶手和围栏,沿着梯子走上巨石也就能看到水坝的全貌,那一汪很宽很静的湖水,水坝的后面是一小片葱绿的森林,这片湖水美得动人,像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一般,我们都沉浸在这种大自然的美好之中。
爬到大石的顶端,走到围栏的尽头,就是一个跳水的平台,这里离湖面的大概有七八米,约莫三层楼房那么高。这时,所有人都爬上了巨石的顶端,坐在石头上看着这片宁静的湖水。忽然有个好事的人提议跳水,没想到好多人都应声附和,我走到平台的尽头,朝下面瞅了一眼,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我们之中总有胆大之人,一个身材健硕的法国小伙率先脱下了外衣,走到跳水处,满脸微笑,做出了跳水的动作,看不出丝毫惧意。他笑着看了大家一眼,仿佛在说:“我马上就要跳了哦。”他转过身,猛地一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大叫一声后掉入水中。这时岸上的人都尖叫了起来,因为太快,好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拿着相机的人也没能抓住入水的那瞬间。两三秒后,小伙游出了水面,向岸上的人挥了挥手,伸出了大拇指。
法国小伙开了个好头,这下,更多的人开始脱下了外衣,拉多、莱恩、福楼都准备好来到悬崖边,拉多脱下衣服后还喝了几口酒,给自己壮壮胆,他却说喝酒是因湖水太冷,给自己取暖,他满脸苦色地走到悬崖边,看了大家一眼,仿佛有些怯意,有退缩的意思,但所有人都盯着他,估计是迫于大家的期望,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轻轻地跳了下去,同时伴随着刺耳的便尖声,这叫声一直回响在天际,直到他入水后才消止。他浮出水面后,又叫了几声,这才向岸边游去。莱恩和福楼就不像拉多这么胆怯了,像之前的法国小伙那样,走到岸边,面无惧色,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倆约着同时跳入湖里,数完一二三后,随着那优美的弧线,他们同时掉进了水中。
接下来,更多的人参与到了跳水的队伍中,不少人前仆后继地跳了下去,最先跳水的法国小伙又跳了第二次,水面上不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当然,我也愿意尝试一下这高空跳水的感觉,前一人跳完后,我便来到悬崖处,看了看水面,不知为何,脚居然开始有点发抖,我也开始迟疑了起来。哪晓得这时,岸上的人异口同声叫起了我的名字,“成卓”“成卓”“成卓”,叫的声音还越来越响亮。他们像是为我加油,又像是同我施压,刺激我跳下去。我看了一眼湖水,心想:“跳下去反正死不了的。”有了这种想法,压力顷刻间就消逝了,我纵身一跃,大概在空中停留了两秒后,我落入了水中。落水那刻,由于我的入水姿势不好,大腿像撞在硬物上一样打在水面。
这个水坝成了我们新的乐园,只要第二天不上班,头天晚上我们就会来水坝,在这里游泳跳水。天黑了,我们就在水坝的一旁空地上点着篝火,大家围着坐成一圈,就这样喝酒、聊天、唱歌。倦了困了就躺在草地上,睁开眼,银河立马就出现在眼前。
10
一个半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每天都过得极其丰富多彩,这是我在新西兰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怀念那段夏日在车厘子果园的日子。心情不好时,想起那时的人和事,就不禁热泪盈眶,感觉恍若隔世。
果园里的日子是神奇的,这样的生活在我的生命里肯定就这一次,因此我无比珍惜这记忆里的瑰宝。我喜欢新西兰的小镇,因为小镇和大自然是浑然一体的,我喜欢那一汪水,那一座山,甚至那一棵树,那份纯粹的生活会很长时间驻足在我的内心。
亚历山德拉的一个多月里,让我记住每一家店铺,甚至还能回忆起在店铺里说过的那些话,记得在河边散步的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而如今,果园里认识的朋友几乎都离开了新西兰,拉多回了欧洲,现在在德国;贝斯去了英国,开始她梦想已久的交换生生活;莱恩到了澳洲,目前在一家啤酒厂工作,他说在那里追寻他的酒鬼梦想;福楼和她的德国女友一起去了荷兰,女友在荷兰念书,他打算在那里找个工作陪伴女友;克里斯刚回到法国,回去前还在东南亚旅行了数月;詹姆士同大多数新西兰年轻人一样,去了澳洲,追逐着一个关于城市和金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