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回到柳巷的时候,刀疯手下的刀客正骑在刘城的身上和他聊天。
看见刀疯抱着惊鸿刀跟着兰泽返回,他赶紧用手指了指被当成马骑的刘城,问道:“先生,我们是把他送到衙门还是送回恒盛粮行?”
刘城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收买了用来收拾兰泽的刀客,叫嚣着:“收了我的银子不给我办事,反而反水,你们给我等着,我早晚有一天会回来收拾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一把沉重得压得他一趔趄的大刀放在了他的肩头,他回头一看,正对着一张狰狞的脸庞,吓得他一哆嗦,颤抖着嗓子说道:“你不是范姑娘的……”
姘头二字没有说出口,刘城头上一缕散乱的头发翛然落地。
刀疯冷声说道:“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
兰泽看着被打得缺了几颗牙齿的刘城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刘公子说过,我和他怎么着也算上老熟人了,看在我们老熟人一场的份儿上今天就放他回家!”
刚刚骑在刘城头上的刀客,看了看兰泽又看了看刀疯,最后自行判断应该听兰先生的话,这才对周围其他的人以挥手,示意他们放人。
刘城这才带着一众人落荒而逃,刀疯看着几人逃跑的方向,嘴角一扯,对着兰泽说道:“兰先生,不知道为何你不送刘城去衙门,难道你不怕他再回来报仇?”
兰泽眯起眼睛,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说道:“送他去衙门是保护他了,你要知道刘恒盛得知儿子捅了这么大的窟窿还不把他的腿打折了?刘恒盛要比衙门的衙役凶残多了。”
兰泽第二天一早去回春楼的时候,回春楼的姑娘们都还没有起床,只有张蓝和几个下人在收拾屋子,收拾完之后,还没有什么客人,依旧是靠着柱子插科打诨。
张蓝看着昨晚没有睡好的兰泽,嗑着瓜子说道:“我说,兰先生,以你的条件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认识那么多的达官贵人,随便找一个也能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说你脑袋哪根筋犯了病,非得和他们对着干,他们是树大根深,你真能干过他们?尤其你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京城无依无靠,找个有钱人家嫁了得了呗,最不济,在我们回春楼也能混个头牌!”
站在一旁的头牌不干了,立即接住了话茬,说道:“妈妈,你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兰先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这样做是想毁了兰先生的清誉,头牌好听不好说出口,像我这种人,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张蓝觉得话说得有些不妥,看着大门处走过来一人,立即挥舞着小手绢迎了上去,边满脸堆笑边说:“这一大早的,回春楼蓬荜生辉,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王爷,这些日子也不来小店来照看照看我们春紫姑娘,她可是想你想得愁容满面啊!”
春紫姑娘就是这里的头牌,听老鸨这么说,立即做出愁容满面地娇羞无力感,朝着顾明川迎面走了过去。
顾明川无视春紫的存在,朝着正中央的金丝楠木专用一支上坐了下来,依旧是一副风流书生模样打扮,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潇洒之意,他丝毫不理会老鸨的媚态。
张蓝立即摆了摆手,春紫姑娘满脸哀怨地退了下去,能接触到顾明川这一级是她的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有想到梦碎了。
“让她过来!”顾明川沉稳坐在椅子上,昨晚顾锐回去就将这件事给他说了,既然她在回春楼,他就不能不来,
张蓝走到兰泽面前,用手戳戳兰泽,轻声说道:“顾王爷亲自点名你过去,兰姑娘,你有福气了!小心伺候着!”
兰泽拿条毛巾往肩头一搭,提了一壶茶就朝着顾明川走去。
顾明川穿得很低调,是番禹新进贡的桑蝉丝,这种衣料做成的衣服轻薄透气,尤其是夏季穿在身上如穿无物。
兰泽将目光从顾明川的衣服上收了回来,帮他倒上茶水,淡淡地问道:“不知道客官想点些什么?”
“黑色曼陀罗泡制的酒!”
兰泽将肩头上的毛巾扯下来说道:“我们这里是回春楼,不是药店!”
顾明川双手扣在腰间,随意地靠在椅子上说道:“你也知道这里不是药店啊,兰先生!”
兰泽转身离开,张蓝面露尴尬地对着顾明川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回春楼的姑娘们大多已经起床了,看到顾明川出现在这里,立即蝴蝶出窝一般,蜂拥而至,声音激动得发颤,说道:“哎呀呀,是顾王爷啊,奴家可想死你了,这些日子奴家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你看看人家脸儿都瘦了一圈!”
一个姑娘生猛地抓住顾明川的手就往胸上放,哪里是摸脸,实质上是想勾搭上顾明川。
几个姑娘哪里甘示弱,立即拉住了顾明川的胳膊,娇声娇气地说道:“顾王爷,奴家更想你,奴家想你的时候,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的轿子一眼。”
顾明川眯着眼睛,眸光一直紧随兰泽的身影,看着老鸨张蓝挥舞着小手帕,淡然说道:“请问,我可以点餐吗?”
张蓝有些吃惊,顾明川要么不来,要么来了就直接找范如烟,谁人都知道,顾明川是范如烟、范思烟姐妹通吃,这一次他居然来烟花巷吃饭?
“可以,可以!”张蓝看着范如烟房间的方向瞅了一眼,没敢吱声,慌不迭应付顾明川:“真是对不住了顾王爷,刚才那位下人不懂事儿,惹怒了王爷,我亲自来听王爷的吩咐!”
“你就不必了!还让她过来!”顾明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周围的人,张蓝立即讪讪退下,给兰泽使了个眼色。
兰泽并不心神领会,走到顾明川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想点些什么?”
“点我喜欢吃的!”
“你喜欢吃什么?”兰泽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反问道。
“我平时喜欢吃什么,你不知道?在杀柳婉婉的时候,连我日常的行为习惯你都摸了个一清二楚,这个时候你居然吧知道?”顾明川觉得有些沉不住气了,向来女人见到他都是点头哈腰,恨不得生扑,反倒是她,一个害得自己丢脸的女人,他今日来是为了羞辱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顾明川冷哼一声,整个身体陷入了椅子中,看着面无表情的兰泽,说道:“兰泽,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了,在顾王府,吃穿用度我少过你的没有,虽然我对你有过防备之心……”
兰泽打断了顾明川的话,说道:“你到底想吃什么?”
顾明川的话引起了青楼女子的妒忌,齐刷刷地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兰泽,恨不得取而代之,她怎么就那么身在福中不知福,跟了顾明川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随便!”顾明川被堵得心里难受,只说了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其他的,兰泽就转身而去,冲着后厨,高喊了一声,上一盘随便。
张蓝的脸色拉的老长,几乎拖到了地上,她若是老板就立即辞掉这个兰泽,来到回春楼什么事儿没敢净是干一些得罪人的事儿,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顾明川气馁地将手中的劣质茶水重重地一放,周围的女人立即凝声屏气,大气不敢出一声。
兰泽转身来,站在顾明川面前,手一伸说道:“五两银子!”
顾明川脸色僵硬地笑了一下,说道:“本王爷出来吃饭从来没有带过钱,你现在给我要银子?”
“原来你是吃霸王餐,别人答应,我可不答应!”兰泽用肩头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顾明川一甩手中的玳瑁扇子,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以为你从京城滚蛋之后再也不敢回来,没有想到你胆儿越来越肥了,听说昨晚儿,你在这演了一出,惊动了不少人,将恒盛粮行的刘恒盛给收拾了,我就不明白了,刘恒盛和你有什么冤仇?兰先生,你的性子我知道,我的性子你也知道,我们俩都是痛快人,在背后使阴招算是什么本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如今连程王府都给得罪了,在京城没有一个靠山,竟然流落到了风月勾栏,你现在还有什么本事?还想整疯我吗?是不是缺银子了,银子的事儿好说,如果你愿意当做众人的面给我下跪磕个头认个错,在京城无人敢动你!”
顾明川郁闷了多日,今天终于痛快淋漓地说了一通,一抬头,兰泽早已经走了。
顾明川心里一股气憋得难受,一个女人两次三番地折磨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兰泽走到张蓝面前,说道:“他想吃霸王餐!”
张蓝立即跑到顾明川面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腿说道:“王爷,你莫往心里去,她新来的,不懂事儿,你来到回春楼就是来到家里,随便吃喝,姑娘随便挑!”
顾明川甩袖袍站了起来,看着兰泽,傲然说道:“你不就是想整刘恒盛吗?我还真不让你如意了!”
兰泽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说你脚小你还扶墙走了,这些天关在顾王府闭门思过,看来你基本上没有什么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