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准备得妥当顺利,不急不缓正正好一个月。成亲当天,来的都是朝廷中人,但大伙皆不谈政务,只聊家事风月,全为尽兴。
三拜礼成,妘璃就被送入新房。当她坐在榻子上的时候,这一天的恍恍惚惚才落下踏实,才觉得真真实实的存在。从喧嚣的院子到安静的新房,整个过程她都紧张极了,生怕自己出错,生怕中途闹出什么笑话来。
婆子和侍女在屋内布置好之后,都守到屋外去了。妘璃静坐在屋中,静静望着自己的脚尖,等待自己的夫君回来。忽然间,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眼皮越来越重。她犯困地用力眨眼,眼前的盖头忽然被人掀开,近处的烛光刺入眼来。
“妘璃。”恍惚中,她听见有人轻轻唤了一声。她睁开眼,身边坐着一个人,模模糊糊的好像是陈景佑回来了。他穿着大红袍子,依旧是那副柔颜玉色,只是目光之中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颜色。“我……”她张张口,浑身乏力,双目一闭倒在榻子上。
送走客人,陈景佑担心妘璃一日未食饥饿难耐,便赶回新房,远远却见房中漆黑一片,再到近处,竟见门外的婆子和侍女都倒成一片,睡得正香。鼻间忽然传来一股清雅的香味,可却让他心头一紧,感觉异常。他推开门,点燃房中烛火,垂帘之内有人酣睡。
然而,这地上的零零散散的衣物,让他的心蓦地揪痛。他大步走向床榻,手指颤抖着掀起帐帘一角,那张安静的睡颜微微带红,裸露的肩头半隐在被褥之下。
这一幕,仿若尖刀般狠狠刺入陈景佑的眼中,转而是心口。他吹熄房中的蜡烛,静静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身,照着窗外投入的月色,脱去外袍,而后叫醒屋外的婆子侍女。老婆子迷迷糊糊醒来,看见陈景佑站在面前,忙是道歉。陈景佑低声道:“去取热水来,给王妃沐浴更衣。”
老婆子眼中放光,忙拉着侍女跑去厨房取水。陈景佑坐回屋中,倒了杯茶水。此时茶已凉,一口灌入肚中,这股凉意便从中四散开来,可这如何……也比不上他心中的冷凉。
不多会儿,婆子和侍女就抬着几桶热水回来,在屏风后加满浴桶。陈景佑起身,将榻子上的妘璃连同被褥一同抱起,顺是低眼一瞧,看见那抹如梅花般的红晕,双手猛地一抖。幸而他反应快,将人在怀中抱紧,才免让她摔落。
他转过目光,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这迷香……药性很强,他也暂时不想叫醒她。
新婚这一整个日夜,妘璃几乎是在迷茫中度过。一觉醒来,她觉得浑身酸疼,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摸上自己的脖子,发现已经穿上了中衣,脸颊又不禁红了起来。而榻边,陈景佑安静坐着,面色有些灰白,见她醒来,目光缓缓落在她身边,却是一声不吭。妘璃坐起身,被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问:“你怎么了?”
陈景佑摇摇头,避开眼去,说:“昨天酒喝多了,还有点头晕。”
闻此,妘璃伸手向替他揉揉,他却似触电般闪开了。妘璃惊讶望着他,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察觉到她的目光,陈景佑转过身来,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握着她的手,说:“我刚才已经揉了一会儿,好多了,我去让人准备早膳,你快起吧。”说罢,起身离去。
妘璃心思敏感,虽有失落,但她相信陈景佑的真心。然而她却没有想到,陈景佑异常的态度一直持续到晚上。她已经一日没见到他了,就连用膳他也是在书房。晚上,她让侍女过去问问他的意思,侍女从书房回来,面色为难告诉妘璃:“南郡王说,……说今日事务繁忙,让奴婢先服侍夫人睡下。”
妘璃心头一阵失落,脚步移到门口,却折回屋中,带着一肚闷气卧榻而眠。
一夜过去,天微微亮,窗外传来幽远的鸟叫声,妘璃睡得很轻,醒来还不见陈景佑的身影。她起身,望着空荡荡的新房,心中有些悲伤。守夜的侍女听到里面的动静,敲门进来。妘璃向她确定问:“郡王……是不是一夜未归。”
侍女小声回答:“是……”
这新婚燕尔,第二日陈景佑就睡在书房,说出来实在不得不让人引发遐想。妘璃面色凝重,起身穿上袍子,匆匆前往书房。此时天已微亮,有侍女站在书房门前,其中一个正要进屋,见她来了,首是请安。
妘璃问:“郡王就在里面?”
侍女点点头:“奴婢正要去叫。”
书房只有一张小小的软榻,他若休息必定睡得不安,于是妘璃说:“晚些再叫,我进去看看。”
侍女犹豫着,最终还是悄悄打开书房门。妘璃轻步进入屋中,果见他在软榻上睡着了。妘璃让人取来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他却突地被惊醒,看见面前站在妘璃,神色莫名一沉,转头又见窗外已经天亮,对旁边的侍女发怒道:“上朝时间已到,为何不叫醒我!”
侍女低着头不敢说话,妘璃站出一步,抱歉说:“是我让她先不要吵醒你,我不清楚上朝的时间,只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对不起。”
怒目转到她身上,陈景佑低沉道:“你在郡王府待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我上朝的时候?”
的确……她在郡王府待了这么长时间,却是没留意过陈景佑上朝的时间。从前他们分隔两间,等她醒的时候他已经下朝回来了。昨日新婚,皇帝许陈景佑一日假期,所以……所以妘璃也不知道。说来正是惭愧,妘璃心里难受,轻声说:“对不起。”
陈景佑沉着脸,一边脱去外袍,一边穿上侍女递过来的官府,稍稍修整一下上马出门。妘璃站在书房中,久久回不过神。侍女安慰她:“南郡王昨日事物繁忙,许是因此影响了心情,并非有意责怪王妃。”
妘璃自嘲地摇摇头,叹气说:“做为他的妻子,的确是我失职,我竟然……连他上朝的时间都不知道。或许他会觉得我没那么关心他,在生我的气吧。”
侍女说:“不会的,南郡王对王妃疼爱有加,奴婢们都看在眼里。”
疼爱有加,是啊,之前是这样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这两天,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感情,疏离、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