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布置简单雅静的书房,墙上挂着一些字画。
明灯下,书桌前,一身白衣的聂尚水正站在那,弯着腰,手中墨笔不急不缓的动着,目光专注,神态优雅。
“稍等一下。”聂尚水没有抬头,对进入房中的二人说道。
两人闻言,只得在一旁静静等待。聂小霜一边等一边打量起墙上的那些字画。从笔法与画风上看来,这些字画都有所不同,应该是出自多人之手。但是大部分的字画似乎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或明或隐彰显着一股霸气恢弘和狂野放纵。聂小霜看完字画若有所思,目光瞥了一眼聂尚水,后者还在埋头运笔。
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聂尚水终于收笔,直身看向二人,微笑道:“一时来了兴致,作了一幅画,让你们久等了,抱歉。”
以二人的身份,自然不会说什么,何况对方态度还温和有礼,做足了样子。
聂尚水目光落在了聂小霜身上,面带笑容道:“我听人说小霜你因为身体上的一些原因不能习武,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来看,你武道虽不就,但文道应该有所成。”
聂小霜不明白聂尚水此时说这些话的用意,但还是平静的回答:“不过是读了两年书罢了,谈不上成与不成。”
聂尚水闻言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分,似乎是对他的回答比较满意。“既是如此,不如你就来替二叔看看这幅画有何不足之处?”
聂小霜颇感意外,聂尚水是出了名的才子,其画作必非一般,为何让年纪尚小,不过是读了两年书的自己帮忙查看?是过度谦虚?亦或者是另有目的?在聂小霜看来,答案显然是后者,他不得不提高警戒,小心应对才是。
“院主未免太抬举我了。”
聂尚水没有在乎他对自己的称呼,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道:“我一生阅人无数,而你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年轻人,没有之一。”
侧边的欧阳明闻言老眼中满是惊讶,没想到院主会给予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如此高的评价,忍不住偏头看向聂小霜。
能被一个声明远播,有君子美誉的人如此称赞本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不过聂小霜却并不这么想。聂尚水这一招以柔克刚,完全将自己推到了角落里,看来这画是不看也得看了,如果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只好道:“既然院主如此看得起我,那我就试一试。”
聂尚水微微一笑,将桌上的画纸调头,对聂小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聂小霜上前几步,目光看向桌上的画。起初他脸上平静无波,不过很快他的神色有了变化。
图画虽以素描的方式绘制而成,但是画风相当细腻,能一眼看清画中的内容。画纸上画的是一棵结满沙甜果的沙甜果树,正值刮风之际,树上的沙甜果不停掉落,满地皆是。
沙甜果树并非罕见之物,因其所开之花红艳如火,所结之果绵甜多汁而为人喜爱,有花美果更美的美誉。不过沙甜果有一个不足之处,就是一旦成熟,很容易从树上掉落,且落地即烂,有时候吹上一阵风,噼里啪啦掉的满地都是,坏如烂泥。
这幅画在外人看来或许没有其特殊之处,但在聂小霜眼里却有所不同。因为他想起了昨天对聂尚水说过的一句话,而对方似乎是在通过这幅画来回应自己的那句话。
花的确是美,但再美的花如果结不出果实那就毫无用处;果实再饱满诱人,吃不到嘴里亦是毫无用处。
此刻,聂小霜真正感受到了聂尚水这个人的心机之深沉。
“怎样?看出什么了吗?”聂尚水嘴角含笑,对站在那有些出神的聂小霜问道。
聂小霜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聂尚水,道:“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如果是我,我会在沙甜果成熟之前在树下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即便沙甜果掉落下来也不会轻易坏掉,而我仍旧可以吃到完好的沙甜果。”
啪!啪!啪!
聂尚水连拍三下掌,看着聂小霜的眼中满是欣赏,赞道:“好一个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果然没有高估你。”
面对聂尚水的再一次夸奖,聂小霜心中毫无波澜,脸上平静如水。
聂尚水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轻叹道:“我实在想不明白大哥为何如此狠心对你!”
聂小霜看了他一眼,发现看不出聂尚水说这句话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虚情假意的做作,不过他心中却有一丝怨恨之气被勾起,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难道就因为自己不能练武?因为那个江湖术士的批言?因为母亲曾经是一个丫鬟?
聂尚水看着他,说道:“因为你的那句话才让我有了决定,我很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领,说说你的计划和准备吧。”
聂小霜深吸一口气,他并不关心聂尚水的话是真是假,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说到正事上,就得小心谨慎的应对了。在说话之前,他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欧阳明。
聂尚水注意到他这细小的举动,微微一笑,道:“明叔是自己人,你放心直言便是。”
既然对方表了态,聂小霜便不再多做他想,开始缓缓道出。
“我的事你应该都听说过,我对那个人的怨恨并非完全来自他对我所做的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母亲。我母亲当年突然去逝,虽然有药师证明我母亲是死于心脏病,但仍是疑点重重,那个人对此视而不见,什么也没做!而我当时年幼,即便心疑也做不了什么。后来我被赶到北院这边,更加没办法去查探,不过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很有可能与我母亲的死有关。”
“是谁?”聂尚水不动声色的问。
聂小霜神色变得冷漠,声音也低沉下来,道:“就是那个人的第二妻,李氏!”
“二嫂?怎么会是她?”聂尚水感到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问:“那她有何可疑之处?”
聂小霜当下将从萍儿那里听到的那些事以及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向聂尚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