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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健康人VS残疾人

偶尔出门一次,路边的柳树都抽芽了,远远地看着都是嫩黄色的。去年的三月我还在北京住院,那时候前途还未明朗,每天浑浑噩噩。而今年的这个三月算是我瘫痪以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的春天了。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就应该开始想以后的生活了。

一周之前,乱逛google shop,发现跟残疾人有关的东西空空如也。没有残疾人的APP,没有残疾人有关的新媒体产品。于是我突然想到,很多残疾人也在用电脑,也在用智能手机,是不是应该做一个跟残疾人有关的微信公众账号,或者是网络电台,当然最后如果可以开发APP最好了。

于是,一向不靠谱的我,难得严肃的开始认真谈一些事情。

我开始在微博跟豆瓣上跟很多人谈,不停的跟大家头脑风暴。听了好多好多及其优秀的建议。有人聪明的真的是吓死我。

残疾人的生活状态,是我在还是健康人的时候无法想象的。直到我瘫痪以后,为了打发无聊的病床时光,开始尝试着在网上找一些残疾人相关的网站。却并没有得到什么认同感。健康人无法想象到,这部分残疾人的世界是多么的贫乏。

很多人因为先天疾病,或者在很年轻的时候意外残疾,没有了上学的机会,早早辍学在家。家人可以照顾他们的起居生活,有的却也无法参与残疾人的心理活动。残疾人的精神世界其实比生理的病变更不健康。每个年轻人都需要跟自己同龄的朋友交流,我们的青春期都是跟好闺蜜,好哥们打打闹闹,我还会跟好朋友打电话腻腻歪歪的到深夜。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可以说,只不过是天马行空的幻想罢了。残疾人的孤单感与隔离感来自于缺乏跟身边人畅谈无阻的交流,如果你们还记得,就是那种你说出什么,对方马上说,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而残疾人是没有伙伴,没有同学朋友可以玩闹的。在我瘫痪以后,也有人劝我加入残疾人的组织,可是我觉得为什么要劝我多跟残疾人交流而不是所有人多交流呢。残疾人并不应该把自己的交际圈子卡死在残疾人中。

如果你逛过国内的那几个残疾人论坛,就会发现,这些十几岁,二十岁的年轻人,就要因为反正不能继续读书就进入工作领域而,这群人因为并没有什么核心竞争力,只能做一些很简单的重复性工作。一个人说起自己的惨,比他惨的人会说,你这算什么,我才是真惨,而没有他惨的人心里默默开心,看来我还不是最惨的。我讨厌这样的“比惨大赛”,真是压力的人喘不过气来。

有的女孩子不到20岁就被家里要求嫁给另一个残疾人,减轻娘家的负担,跟那个男人搭伙凑合过日子。残疾人的家庭比健康人的家庭更需要面对现实。他们年纪轻轻就被剥夺了浪漫的权利。

依我以前写过的,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出口。我并不是想做什么伟大的事情,既不是慈善,也帮不了大家生活的困难,我仅仅是很努力的想给残疾人供一个轻松的出口。

微信里面的旋说,“之前文艺的,该浪漫的,该读书爱学习的,有人残疾之后就彻底灰暗下去了。”我思来想去,我不过是给大家提供一个走出来溜达溜达的后花园,纾解压力的小院子而已。残疾人也应该享受便捷有趣儿的生活,轻松时尚,我们的世界不仅仅是愁云密布,我们不要被这个世界甩下。

但是也不想每天给大家灌下一碗碗心灵鸡汤,每天矫情的要大家热爱生活。对,告诫残疾人要积极向上坚强面对也是矫情的。我自己就很讨厌被冠上坚强啊,不屈啊,与生命作斗争的封号。我又不是要去上鲁豫有约。

在跟健康人辩解之前,残疾人也可以正视自己的情况。我不想把太多的怜悯装进来,也不想要自怜自哀。过度的打了鸡血似的积极向上跟过度的自怜自哀都是不健康的。我不过是希望残疾人可以正视自己的生活,然后给自己找点乐子罢了。

很少有人能想象残疾人的压抑感。这种压抑感除了来自于缺乏理解他们的人,缺乏肆无忌惮的交流。也来自于健康人的误解。整个社会的误解。我们残疾人被健康人觉得敏感自卑脾气不好。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我们应给被敏感对待,自卑也是“理所应当”的。

很多人在跟我谈的时候直接谈到慈善,捐助,跟地方政府合作。当然帮残疾人解决一些实实在在的问题非常好。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我远在他乡,实在是做不到这些事情。而且对于慈善,我的顾虑非常多。

微信里的Alice说,“我之前在自闭儿童中心做过助教,发现其实对于残疾人之前的了解太少,大多人只是根据自己的主想法去做自己觉得是在帮助他们的是,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是帮倒忙。”江也说,“因为从出发点就出错了,做义工,做善事,是为了别人得到帮助,而不是为了让自己找到生活的意义。”其实我是真的体会到这点,但是又不能说你们别来帮助别人,别去献爱心。生活本身就充满了无解的矛盾。

只是很多人在我的帖子里留言说,你要加油啊,坚强啊,勇敢啊。其实我有的时候挺无奈的。但是又明白大家是真心希望我好。

没有人希望自己被特殊对待的。如果一个GAY出柜,肯定是想让大家接受他的性取向。而如果在他出柜以后,人人见了他都对他说,你真棒,真勇敢。长此以往,他也会觉得困扰,有可能还会后悔。

如果我们的出发点不是帮助谁。也没有人一腔热血的要帮助别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平静的对话?有关健康人跟残疾人的对话。不需要多大的志向与激情。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平常心才是最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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