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抛向天空，空气越来越稀薄，花香和灼热离他越来越远。他茫然地看着大火，似乎听见附近所有的警报器都响起来了，一切都会越来越黑，房屋被缩小，M则再次死去，如果他真像Daniel所说已经死去一次的话。
飞船沿着肉眼看不到的电子信号航线绕了几圈，直到扬发现不对劲，他并未选定目的地。他挣扎着想看清前面座位，这时一个脑袋伸出来，Daniel对他微笑，扬受到惊吓缩回座位。
你一直在跟踪我，扬说，从把我放出来后就开始，你看着我被他们抓住，被他们追赶，他又感受到那股炙热，你看着他点火自杀，你就在旁边，但你不肯出来。Daniel毫无歉意地解释，我只有一个人，不方便和他们正面冲突。你撒谎，扬对他叫喊，你的目的是搞清他的身份，你根本不在乎我们是死是活，他冷静下来，不过你确实没有义务关心我，可他不是你的调查对象吗？
没关系，Daniel更加开心地笑了，我想知道的，多亏你，都知道了。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负责的芯片，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正是扬之前藏进树洞里的芯片，你的朋友大概是他国间谍，而且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观察得很清楚，以他的引爆方式是不会有任何活物生还的。你以为我相信什么重生的童话？我只是借助你帮我撬开他的口，试探他，只是没想到他做得这么完美。
扬似乎想要吐出来，询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后者却故作吃惊，我以为你知道，他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上面需要这个芯片，这是智能人程序的最后一个关键。他把飞船设置成自动模式，十分激动向扬讲述一旦智能人军团建立后，我们将威慑他国，而且不仅如此，以后街上会有很多这样彬彬有礼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扬捕捉到“公民”这个词，难道你们还准备赋予他们人权以及一切人类待遇？有什么不行？Daniel嘲笑他，如果这些高素质智能人进入社会，将会带动整个国家的发展，人类具有从众心理，他们会受到影响。
那些地下人，你们准备怎么安置？扬压下颤抖的手，试图保持镇静。Daniel看着他，他不自觉摸了摸脖子，又把头往下压了压，直到确定自己已经被严密遮掩，表情才略微缓和。Daniel似乎看穿一切，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要求他和技术员一起分析报告，辅助程序完成。我们会提供丰厚酬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为你争取外环区的别墅，只要你配合我们，他有些不确定地许诺，可如果你不愿意，Daniel没有再说下去。扬问Jane在哪，没有得到回答。他沉默了几十秒，Daniel善解人意没有说话，静静等待。我不要房子，扬说，我不需要你们的房子，我只要一只羊驼，真的羊驼。Daniel的表情就好像吃下一颗和包装袋上标明的味道截然不同的糖豆，但很快明白，我了解，房子有价，不过活的动物有市无价，你很聪明。不是，扬否认，我真的很想养一只羊驼，很早以前就想要一只。Daniel劝解，就算真的有只羊驼，你也很难养活它，它需要大量新鲜的绿草，以你的工资没法做到，你可以搬到外环区，再攒点钱买只，买只松鼠吧，它们很便宜，关键是很好养。
不，我就要只羊驼，扬十分坚定，在我开始工作前就要看到它。Daniel明白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不再说话，向上面确认他的要求，那边也吃了一惊，但勉强答应，他结束通话，转身控制飞船。很快在交通部前面的平台上降落，扬跟着他进入电梯，不用遭受攀爬之苦。
T先生已经在顶楼办公室等着他们，扬询问他Jane去了哪里，他左右含糊说不出什么。Daniel提醒他要在一周内和技术员完成程序，并让他暂时住在这里，完成后才能回去。扬表示反对，提出先回去，等看到羊驼再回来。我们说好了的，他说，或者Jane也能帮忙，他知道自己应该见不到她了。
扬如愿以偿回到家里，等待他们来找自己。他难以忍受房间腥臭，第一次打电话预定了清洁机器人上门服务。这个看起来十分笨拙地东西迅速收拾好残局，扬心里不得不承认它们确实高效。在此期间他回了一次公司，拿回自己所有的个人物品，没人对他的缺席表示关心，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他告诉自己。几个便衣不时在楼道里转悠，他想解释自己不会逃跑，请他们放心，可最终只是透过摄像头看看又退回房间里。
他们为他找到一只棕色羊驼，脑袋上的毛看起来经过了精心修剪。扬想抱住它，但最终停手，只是隔了一段距离看着。Daniel让他把它养在家里，他们可代为喂食，一周后就能回来。扬一切照办，心里清楚，不会有什么回来了。这次Daniel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由电子司机在前驾驶。你怎么确定那个芯片是真的？一路飞驰，扬突然开口问他。我当场打开看过，Daniel十分得意，但有些疑惑。
如果，我说如果，那是一只假芯片，真的早就被我藏到另外一个地方了呢？扬低声说道。Daniel有些动摇，可我亲眼见你把它藏进树洞里。扬看着他，表示出同情的样子，可要是我在那之前就已经拿着假芯片呢？Daniel头皮发麻，一时说不出话来。你是怎么觉得在差点被他们灭口后我还敢随身带着真的芯片到处跑？你手上的只是个掩护。Daniel立刻出言反驳，不可能，你哪有时间？怎么没有？从我家到他那虽然急迫，可藏个东西要花费多久？扬一点一点敲破他的自信。Daniel还试图找出疑点，我一直跟着你，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扬打断他的话，可如果就连他们拿到的也只是草稿呢？我怎么会把公司的东西放在家里？我想，你拿到手后就已经确信自己拥有的就是真的，而不会想着再去公司看看，也对，没人在意我的位子。可是前天，我回了一趟公司。
调头回去，Daniel命令司机，司机为难表示需要到下一个路口才能调转方向。扬制止他的行为，芯片已经不在我家了，你想想从前天到现在我都去过多少地方？早就把它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位地方置了。Daniel瘫下来，试图说服自己扬只是在虚张声势，但他明白他所说的应该是事实。即使能够鉴定出内容，可真伪也只有扬能知道和解读。
我很好奇，扬问，你们为什么非要这些数据不可？难道你没想过它们到底可不可靠？如果真的造出那些东西，它们和人类的区别是什么？Daniel失去耐心，逼问他芯片下落，他想要什么。钱，扬说，我要钱，和自由。只要你们放了我，不再追踪，我会把正确的报告和解析上传给你们，放心，我不会向别人泄露。你怎么保证？现在还有别人在找你。Daniel质问。我知道按照你们的计划，一旦程序完成后就会除掉我，我只是怕死而已，你看过我的资料，我只想好好生活，你们可以给我一个假身份，做好保密工作，不会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扬诱惑他。
Daniel猛地拽住他，朝他脸上挥了一拳，顿时一颗沾血的牙掉下来。扬痛得叫出声，接着毫无防备又是两下。Daniel停手，他小心松开对头的庇护，又吐出几颗牙，擦掉快渗进眼球里的血。你怕死？Daniel吼道，你最好赶紧告诉我它在哪，不然我会让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掉。扬笑了，好，你继续，我从小在地下长大，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如果上面的人知道这个宏伟计划毁在你手里会怎么对付你，难道你其实是敌国间谍？还是你能力实在不行，或者该找个更好的来代替了。Daniel眼圈发红盯着他，这个垃圾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他又揍了他几拳，扬几乎躺倒座椅上，却仍然保持笑容。
Daniel转过去，笔直望着前方，连一丝目光都懒得给他，我会和上面说明。
扬听见他这样说，回答道，你们别无选择，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