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这次真要嫁人了。”
有人说,也有人不信。忠丈召唤声一起,拿上工具,一个撞着一个赶紧走了。队长派工:“有驹(怀孕)的去场里打打杆子——没有的去挑粪浇地——半劳力你几去拣剩下的棒子——”之后,一阵碎步。男的钻到绿色的大叶中,不见了身影,女的有说有笑的也翻过了一个高埂。有夏竖起耳朵站在玉米秧中,传来的声音一阵掰棒子的声音,一阵说话的声音。
“是真?”一个问。
“我觉得不能。”
这时的二老刘是组织指派的“贫下中农委员会”委员。现在不是以前了。
秀秀和小东北的事一出,全村的话就传开了。凡事落到秀秀那儿都是有一个新理,生产队这排轱辘,碾不到她那道深深的辙沟里去。有的女娃到了丈夫炕上才弄明白下面该做的事;有的女子结婚有驹了不敢说,非得当没人时跟妇联遮遮掩掩地说;有的见了男人浑身打颤,脸红得比柿子还厉害。
一次开公社大会,秀秀跟生产队的男女排队走。她头上插着白色的冬瓜花,穿得比在队里劳动时俊,酒窝含了整整一路笑纹。这一次有点特殊。她主动跟有夏说。“爹问起你。”有夏点了点头。他忽然不想和她说话了。人就是犯贱。“给你说话呢。”她说。有夏继续在队伍里走。桂花在他旁边紧紧地追着他。“你不怕踩死他?”秀秀说完,自个就笑了。
桂花红着脸和有夏之前还说话,他几突然就不说了。他不问她为啥,是人就有犯贱的时候。他不知道,不说话和不说话不一样。桂花不敢跟他说,不敢也不是怕,是担心自个家人给刘家说的话被有夏假装不知道。有夏在桂花心里和别人不一样。有夏在队伍的后边找了块地方,整个队伍就甩了过去。他被甩到了一个茅厕旁边。秀秀夹在队伍中,旁庄队伍里的男青年瞭到了秀秀,有的吹起口哨。忠丈一来,吹口哨的人放荡的表情立刻消失在一群麻木的表情中。他在她身边推着自行车走。别的队伍再看,忠丈就会瞪大眼睛。再看,秀秀记得忠丈一句话,“要吃人么?”秀秀就觉得好笑。
月洼生产队的队伍进了会场。忠丈推着自行车第一个进去。然后,很多人跟他打招呼。几个别的生产队队长跟他寒暄。五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开会是休息的好时候。谁都愿意开会,在这里大伙会变个样子。台上讲话的领导一点名徐屯。有夏就瞅忠丈。忠丈正瞅他。他像发觉什么事情似的,很快又将头扭开了。
回村的队伍过那片林中瓜地时,摊上一个弯。小东北躲了多久没人知道。他终于等到了月洼生产队。秀秀吓了一跳,要喊,还没出声,嘴巴就被小东北的嘴巴顶住,她就不想说话了。说不顶用,说什么都觉得累,她觉得有点软,小东北就这么把他带进了高粱地,队伍越走越远,他俩人搂得越来越紧。
“让我出口气。”她说,“就让你出一口。”
刚放开秀秀,又抱紧。
“再我出一口哇。”
“想得出不来气,给你试试。”
小东北说得秀秀刚离开他的怀抱,又扑了进去。本来,想说点什么。小东北又不想说了。他俩不说话和秀秀不跟有夏说话的不一样。他几知道彼此心的话,没出口,就能得到问题和答案。小东北和秀秀在地上翻滚,碎花的外衣缠到秧子。小东北用手按在秀秀的小肚子上,秀秀抻着小东北的裤子兜缝,满头汗珠,有的砸落了初开的野花,有的落在秀秀乳间,****在绿色的叶子中摆闪。风吹袭着炽烈大地,暖暖的云压的比马的缰口还低。瓜秧沙沙作响,阳光的悉悉落落的斑影投在两个躯体上,他几像大树上的枝条抽动在另一个时空。小东北抓起秀秀的脖子放在怀里,含住她的头发。秀秀喘气时,舍不得全呼出去。阳光下的瓜田四周被树林围抱,埂子上留下一道人背形状的深沟,泥土上印着人体上的纹理在光中。
公社大会完毕,也会再派人去拿上锄头,工作到日落。有夏灰心丧气回到了家,他走向了院里那个竹椅子。坐下来一会,就听见门在响。忠丈让人告诉他,东头地没弄好。他站在门口有点茫然。等他晃悠悠走向田里。地头上聚集了很多人,老远就听到秀秀说话。婆娘几浇水,汉子几锄地,队长在四处地走。赶车的老马从地边卸化肥。一袋一袋的化肥从黄鬃马的脸前被撕开倒入小桶。
有时,忠丈就说:“快点!”
老马就说:“快着呢,快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