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刘的女儿秀秀十七岁了。有人就说,她分明月娘在世。这个月娘和传说有关也无关。有关是他几说:“咱秀秀俊得不像人。”无关是秀秀生气地说:“你几说的树上那个!”
总之,十七岁的秀秀比十六岁那年好看。更像一只喇叭花上的蝴蝶,一双天天噙着泪水的大眼挂在小脸上,鼻子边上的肉泛着粉,上衣里顶出的乳房在碎花的衬衫缝里摆。上工时,青年人都愿意跟秀秀分到一块。秀秀有时特意要有夏,她猫着腰倾泼粪时,有夏偶尔瞭到那撅在半空中比苹果还要圆的屁股蛋,瞭了就觉得浑身发麻。秀秀不跟他多说话,只是在每天派工时拿眼睛瞭他,队长就明白了。其实,有夏想听她说话,虽然在一块干活,不说话也不碍事。但说个话至少算得上休息一会儿。秀秀和别人不一样。她的眼除了瞭手上的活,再有空,就是瞭远处。大伙钟爱的屁股蛋,还会把队里青年人的目光带到田边。那里有一个大树,大树下投下的树荫盖到她的脚踝。一般大的女的,在她身边坐着说笑。她几和她不一样。她招呼有夏,傻呀。快过来。有夏坐过去。她又开始瞭远处。一九五九年的马州除了山就是山。有什么好瞭的?这帮小工瞭不通透她的心思。忠丈还是书记,又要接受生产队,老队长交接工作时对他说:“书记,咱队里几个人要上心。”
几个人里就有秀秀。秀秀家里来说亲的人最多,脸蛋不能当饭,脸蛋漂亮还是好。别人割麦子走垄都会不断地抬腰,有夏觉得秀秀除了不爱和他说话,不爱抬腰。他几曾分在一起,秀秀一见他抬腰就打他一下。打到最后,有夏除了疼,也懂了一个理。这个理好像也和他爹,也就是赶马车的老刘的某些行为一个意思。老刘也爱打黄鬃马。黄鬃马拉过犁。拉犁和拉车是两个事。黄鬃马在老刘的鞭子下一直拉车。有一次,生产队的牲口不够用,老队长带着学徒小马来找他。
“黄鬃马能拉犁不?”
学徒老马插话说:“我路上就跟队长说,那是两回事。”
其实,心里猜不准师傅舍不得天天洗身的马。有夏爹在田地里让马拉着犁播种,马一抬头就打一下马屁股,一抬头打一下马屁股。最后,老队长笑着对老马说:“还不是变成了一回事?”
有夏当下想,再瞭一眼秀秀。麦垄太长了,瞭不见前面的秀秀了。转身又瞭周围,几个汉子也在找。这些人跟后来来秀秀家说亲的人说:“脸蛋和胳膊在别人那是两回事,在秀秀这是同一回事。”这是比啥都中用的话。队长的话最深奥。他说:“冲锋在前,休息在后的说的就是秀秀。”说亲的人说:“好了,这么一个人,这小子配不上。我再想想别人。”
听说秀秀谁也瞧不上。爹娘看说对方不错,就让人来。来了,叫秀秀出来,秀秀就出来。站在屋里,让说话也说话。爹娘和说亲人让出去,两人就在一起说话,只是不知道说的啥,就听说瞧上了小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