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内心的小人打架的时候,门内传来一阵威严的女声。
“还不进来?要我去请你吗?”
阿满听得一个激灵,赶忙提起裙子,迈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那姚师傅坐在一堆药材旁忙活着,她赶忙低头,听说有些师傅不喜欢自己的杂役偷窥他们做事,于是低眉顺目,恭敬的立在一旁,听候吩咐。
姚谷兰手中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名字?“
她突然的出声让阿满有些措手不及,疑惑的啊了一声。姚谷兰语气不耐烦,“我问你叫什么?”
“哦,小的叫陈芙满,是刚进内院的杂役。”她认真答道。
“刚进来?没在杂役房待久一点就敢来我这?”姚古兰突然提高音量,威声逼问。
一旁的阿满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回答道:“是…是的,张管事叫我来这边当杂役,说是刚好缺人。”努力回忆张管事和她说过的话,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姚谷兰冷哼一声,不满道:“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阿满不知道,张管事吩咐,您说什么我照做便是。”站定一旁,低眉顺眼的回话。
姚谷兰放下手中的药材,站了起来。对着她从头到脚的打量起来,凌厉的丹凤眼仿佛能把人戳个洞。
良久,才开口:”倒是个听话的奴才,罢了,你去把那个水缸装满水。“她指着院子外面的一口漆黑的大缸命令道。
说完便转头朝里头走去,还不忘轻飘飘的加了句:“天黑之前完成,不然别吃饭。”
阿满只能领命,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有三四个时辰,得抓紧干活了。
她在角落找到了挑水的木桶,一经手是沉甸甸的,常年的磨损已经将桶的表面磨得光滑,上边还残留了些水渍,想是早上有用过的。
再近距离看那个漆黑的大缸,有她胸口那么高,可能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抱住。
她知道当内院的杂役并不轻松,没想到刚来便是一个下马威。
唉,她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认命的撸起袖子,出了院子挑水去。
太阳从屋顶当头照到了只剩下余晖,阿满的挑水工作还未做完。
在院子进进出出,漆黑的大水缸的水堪堪只有一半那么多。
她扶着有些酸痛的腰趴在水缸边缘,打算休息片刻。随即水缸里面的少女倒影叹了口气,自顾自的抱怨,太阳都快下山了,这还得挑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随着一阵说话声,水波荡漾,激起一阵涟漪。
几个呼吸的时间,她想到时间紧迫便急忙站了起来,捶捶脖子,抬头看看天色,继续挑着水桶出去了。
而姚谷兰师傅,一下午都没从那个房间出来,仿佛已经忘记有阿满这个人。
时间就这样在她来来回回的挑水缓缓过去。
砰的一声,木桶被大力的放在地上。阿满瘫坐在大水缸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时距离天黑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她总算将那个大水缸盛满了。可算把她累坏了,肚子也不争气的叫起来,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吃饭了。
院门两旁的红灯笼已经点亮,姚谷兰在屋内也点起了蜡烛,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张管事看手里的活忙得差不多了,便想着顺道兜过来看看新来的杂役情况如何。
没想到刚进院门,便见她像濒死一样瘫坐在一个大水缸旁边,吓得他腿一软,赶忙上前查看,这可千万别闹出人命啊!用力掐了阿满的人中,随着“啊”的痛呼一声,她弹坐起来,疑惑的看着张管事。
张管事见她还有力气呼痛,便知没什么大问题,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出了人命呢!”
“没事,喏,挑水,累的。”阿满转头朝着水缸努努嘴。
“挑水?这个缸?”他指了指她身后靠着的水缸,问道。这么大的水缸,挑了一下午的水,不累呛也难。
“是啊。”阿满点头,撑起身,用手锤锤早已酸痛不已的背。
张管事有些愧疚,毕竟她才刚进内院,本该去杂役房,倒也不至于那么累。现在将她塞到这个折磨人的姚师傅这,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
见张管事有些难看的脸色,便知他对她一来到就被这样对待有点不好意思,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借口说要赶回家中,趁机溜走。
她都快饿死了,哪有闲工夫在这儿和张管事说话呀!
张管事见她溜得那么快,还没反应过来便不见人影,无奈只好作罢。只是阿满这刚走,房门便被打开,姚师傅从里面出来,正好和张管事对上。
姚谷兰冷哼一声,扬声道:“张管事怎的光临我这陋室?”
“无事无事,我就是路过来看看。”张管事立即摆手,赔笑道。
“既然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一步了,若是你院子里有什么缺的可以唤人告知我一声,张某一定尽力。”张管事作揖,正欲告退。
姚谷兰轻手抚摸着手上的药材,眼也不抬一下,“既然如此,那就请张管事忙去吧。”说完转头便走,又不忘说:“你那杂役且看看吧,我这儿正缺人,不用那么快领她回去。”
张管事立即点头,连连称是。
再说到阿满,饥肠辘辘的她大脑早已一片空白,撑着最后一口气扶着腰回到家。一进门灌了一肚子的水,才算活了过来。
这只是一个下午便让她有些吃不消,明天一整天都得待在姚师傅的院子里,不知又是什么光景。
阿满不敢想,也不能想,既然进了内院,便是和成康酒坊系于一身,再也不能摆脱的了。况且书上说得好,凡是成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有坚韧不拔之志。她想在内院好好学,也得苦下心,历得起磨难才行。
阿满在心中为自己打气,想着,不就是一个姚师傅吗?明日她说什么照做便是了,姚师傅总不会害了她性命,毕竟她是签了契约的杂役,也不是那些大官人府上可以随便打杀的奴才。
这样一想,她沉甸甸的心也总算可以放下了些。
平日在酒坊里都是申时让她放工,而后绕到王老先生那学习一个时辰,傍晚便可以回家。没成想今日挑了一下午的水,看天色约莫戍时二刻才回到家,爹都已经睡了多时,街坊邻里都差不多已经沉沉睡去。
草草的吃过冷饭剩菜,简单的洗漱一下,她再抽空看了会儿书,便已经很晚了。
困意来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于是,她吹灭了桌前的烛火,和衣躺下,没一会儿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漆黑的夜色里,静谧的只剩下头顶的圆月,悠悠的照着,仿佛为大地蒙上了一层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