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叶随风而落,成为一朵朵白色的云,铅灰色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
风碧尘眼中的世界有了一种夺目的色彩,无论是牙牛,还是蒙修,亦或者是关菲菲几人,都如幻影一般在身边消失。
耳中充斥着那一声咆哮,风碧尘觉得自己就像声浪中的一只蚍蜉,不知被打向何处。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风碧尘有些愣然,看着孤零零的自己,看着这就如森然巨口一样的房门。
风碧尘的脚步在门前不停摆动,熊的咆哮声已经停止,可风碧尘心中的惊涛骇浪却仍然在翻滚。
风碧尘不明白为何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还在原地,踌躇着到底是入门还是不入,此时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可他却必须给自己答案。
在天空已经完全亮起来的时候,风碧尘还是跨过了那道坎,走进了那扇门。
“怎么回事?”蒙修凝视着牙牛。
牙牛摇了摇头,心中比蒙修的疑惑更多:自己的查探没有任何问题,暴君也确实在沉眠之中,可为何突然就醒了?
牙牛想破了头也不知道究竟差错出在什么地方。
牙牛铜铃大的眼睛凝视着桥上的暴君,脸上看上去十分不自然,可还是硬着牛角道:“多年不见啊,暴君。”
“碧,碧尘不见了。”卫子元站在木房门前,不停地捶打着突然打开又关掉的木房门。
门前的几人左右看了又看,才发现,当真没了风碧尘的身影。在听到那声熊嚎,几人便被突然出现在桥上的暴君吸引了全部目光,丝毫没有发觉少了一人。
木房门就似那坚固的山壁,无论卫子元如何费劲,都没有一点点地晃动。
“完了,完了,这下碧尘完了,秋白房,死人屋。”
卫子元此时一脸怒气的对着牙牛道:“都怪你这死牛,这下碧尘死了。”卫子元此时恨不得一脚踹在这头死牛身上,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甚至还有牙印。
“现在暴君已经醒了,还记得我和你们之前说过的话么?”牙牛却是丝毫不将卫子元的话放在心上。
溪流之上,桥面之中,天空之下。
那一尊身影不及秋白树一半高,可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一对招风耳看上去十分滑稽,可此时谁也笑不出来。木珍儿一副哭相,可却不敢泄出一点的声音。
蒙修感觉自己的脑门被撑得很大,所以有点疼。一想起来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这个玉夺天人的无双之才也有些唏嘘,心惊肉跳。
一开始只是想帮助小师弟恢复裕气,可这一路下来,遇到了牙牛中了牙印,又在蓝衣老者那里侥幸逃生,可现在又遇到了暴君。
暴君就是一头熊,甚至是一头看上去有些可爱的熊,有一对招风耳,还有一副厚厚的熊掌,眼睛也是滚圆,只是鼻头似乎和普通的熊不太一样,红黑参半。可无论是哪个地方都和“暴君”两个字联系不上。
朱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好像有些害怕,可自己无论如何都害怕不起来。
暴君没有挪动一步脚步,可落下的声音却像隔面而谈:“我说过,不要叫我暴君,吾名君熊。”
“我还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暴君明显是对牙牛说的这番话。
“我又何尝想见到你,只是我不明白,你明明在沉眠之中,我也没有落地,你怎么会醒来?”牙牛说出这句时心底却有些狐疑,这头熊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你现在这幅模样有资格向我提问?”牙牛听到暴君不屑的口气,隐有怒意,眼睛露出血红,可最终压下了这股怒意。
“带着几个小娃娃滚吧!今日本君没有兴致动杀意。”
牙牛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好啊,你把那个小娃娃交出来,我立刻滚得远远的。”
“哼,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让你滚就滚,还谈条件,凭你如今这副身姿,你以为我真不敢让你永远留下来。”
天空忽然风起云涌,桥面下的溪流都变得不安起来。
牙牛此时有些悔意,却不是因为来到秋白,而是不该带风碧尘,难道这头熊也看出来了?
...
跨进木屋的一刹,风碧尘便听到背后响起吱呀的响声,赫然是门关上传来的声音。
厚厚的秋白叶足足有半人高,堆砌成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大床,一个小女孩红通通着小脸,似睡着了一样,安详的躺在秋白叶铺成的大床上。
床侧有一颗秋白树,只是上面没有一片叶子,可每个枝桠上都放着一根根红色的大烛,融掉的红烛挂满了整个秋白树,一条条垂落到地面,就似红色的帘子,橘红色的烛火令整个小屋都温暖了起来。
风碧尘如何也预料不到,走进小屋后会是这样一番场景。可他们呢?这只有一间屋子啊。
风碧尘正在心中疑惑不已时,一个红黑鼻、招风耳、厚掌的大熊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秋白树旁,眼中满是柔光的看着躺在秋白叶上的小女孩。
红色的烛火之中,大熊的毛发看上去有些不真实,风碧尘有些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实还是虚假,眼睛使劲眨了眨。
这时,暴君抬起头,圆圆的熊眼看上去像一汪深泉,低低自语道:“果然是生命的味道。”
风碧尘没有听清楚暴君在说什么。倒是捕捉到了生命二字,立刻吓了一跳。风碧尘当然不清楚这便是暴君,手中念印如烟花落地一样散出。
暴君看着风碧尘手中的念印,厚厚的熊掌,仅仅是轻轻一合,风碧尘脚下便似有一股漩涡不停地转动着,风碧尘惊骇地看着脚下的漩涡,发现自己陷入了漩涡,想要拔脚摆脱,可却丝毫也动不了。
手中更是攀上了一层薄薄的泥土,将自己的五指紧紧粘合在一起,刚刚起的风势便随着摇曳的烛火归于平静。
“小娃娃何必如此心急。”暴君向着风碧尘走去,脚掌与地面敲出的回响在风碧尘耳中就似吹鬼绝命的索魂音。
风碧尘此时真想大骂一声:“真他么见鬼了。”
可却发现就连说话也无法做到,仅仅因为几粒尘土粘在风碧尘的嘴前。
“糟了糟了,这熊到底什么境界,他不会想生吞了我吧。”
风碧尘瞄了眼躺在秋白叶上的小女孩,脸色变得煞白。“我终于明白这女孩为什么躺在这了”
风碧尘已经想象到了那幅血淋淋的画面,大熊坐在床边,而自己和那个小女孩躺在床上,然后在烛光之中,大熊一口自己一口小女孩,吃得不亦乐乎。
风碧尘使劲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去。
在暴君走到风碧尘身前不足半丈之时,红色的烛火之中突然冲出一袭艳丽的红色身影,挡在风碧尘身前。
“咦,没想到你身体之中还藏有一个旧灵。难道也是因为?”暴君随即摇了摇头,似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风碧尘看着红色的背影,总感觉十分熟悉。想到了迦南,想到了狭道,风碧尘还是摇了摇头,“不,还在哪里见过。”
猛地,风碧尘睁大了眼睛,细细地看着摆动的红衣,清丽的背影。“玫瑰?”
风碧尘此时心中被大江风刮得已经快找不到方向。
玫瑰犹豫了再三,还是冲了出来,哪怕他不是洪图,可在玫瑰心中风碧尘便是活着的洪图。
“何必紧张,我可不会要他的命。”暴君看到红色的旧灵,停下脚步,静静道。玫瑰看了眼躺在秋白叶上的小女孩,其意味不言而喻。
玫瑰前一刻眼中还有暴君,可下一瞬间便失去了其身影。
暴君站在风碧尘身侧嗅了嗅鼻头,在玫瑰转身的时候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果然是生命的味道。”
风碧尘看着转过身的玫瑰,眼睛不知为何有些湿软。看到玫瑰眉角的那一颗小痣就似看到一座孤岛,看见玫瑰的身体就似看见一片红色的海洋。
“玫瑰。”风碧尘的声音有些沙哑,脚步微微有些颤抖,风碧尘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悲伤,可就是这般悲伤。
暴君有些无语,自己解开了念法,没想到这一灵一人居然完全无视自己。
暴君蹬了蹬熊脚,可风碧尘仍旧深深望着玫瑰,玫瑰轻轻伸出了手,袖摆搭在风碧尘的肩头,带着凉意的手掌轻轻抚摸着风碧尘的脸颊,似在抚摸一块润白的无暇玉。
似想起了什么,玫瑰猛地抽回手掌,在心底轻轻告诉自己“不,不,他不是洪图。”
暴君有些怒意了,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无视自己,一声轻昂,终于将风碧尘与玫瑰拉回了现实。
玫瑰拉着风碧尘往后退了退,十分警惕的看着暴君。
风碧尘却向前一跃,面向暴君:“我知道我不是你对手,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不用紧张。”
暴君回头看了眼小女孩,接着道:“我也不想和你起什么瓜葛,只是如今也没办法了。”
风碧尘分明看到了暴君眼中一闪而过的忌惮,可自己又有什么会让其忌惮。
“首先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她叫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