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凡等王老离开后，便站在二楼主卧门外，静静等待。
牧家和廖公让的恩怨，刘凡并不是很想探究详情，虽然他是王老的弟子，牧青青王老的养，甚至牧青青已经过世二十多年的父亲牧边城，还是他名义上的师兄。可毕竟只是名义上，刘凡对牧家并没有一点感情，答应帮牧青青报仇，眼下他已经做到，他和牧家的人情已经两清。
大局在握，是以刘凡的心态很轻松，靠墙而立心中思索的却是另外一些事。譬如，王老的出现。
其实在楼下看到王老第一面的时候，刘凡确实惊喜异常，但当情绪过后，脑中立刻便推断出两三种可能性，直到方才听完老人和廖公让的师徒对话，刘凡才最终确定了大概的前因后果，别看他自从上楼后表现的很镇定，其实内心中的波澜到现在还未平复。
回想一个多月前，自己在三零一医院目睹王老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的一幕，刘凡不得不感慨一句，姜还是老的辣。不管是他，还是吕良三人，牧青青，甚至廖公让，都被王老这位千门门主尽皆算在局中。
廖公让以二十年布一局，作为师傅的王老，则是简简单单一个将计就计，便轻松立于不败之地。
刘凡现在想想，只有如此，一些事情才符合情理。
廖公让狼子野心，当年便可以用计害死牧边城，其后二十年为了上位更是不择手段。如同王老这般看尽人情世故，智慧深沉如渊的仙佛人物，怎么可能没有防备。换成是刘凡，有一个二十年来时时刻刻在旁边盯着自己的凶恶豺狼，他也不会相信仅凭往日喂过几块肉的情分，就能让这头豺狼不袭击自己。更别说，王老还是廖公让的师傅，对廖公让的了解，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之所以二十年来按兵不动，刘凡有几点猜测，其一，当年牧边城的死亡，打断了千门的新旧交替，老人当时必须先稳定千门的平稳，抽不开手。二，廖公让是害死牧家的罪魁祸首，但不是唯一的罪人，一旦动手处置廖公让，很可能引起其它两人的警觉甚至针对，他们和廖公让都是王老亲手培养出来的，对千门了解甚深，一旦连手对抗王老这位师傅，很可能让千门实力大损甚至解体。第三，师兄弟四人的同门相残，说到底也有王老这个师傅考虑不周的责任在里面，身为师长，他无法对其它三人痛下狠手，这是王老个人的感情因素。最后一点，千门毕竟不是小说演义里的武侠门派，师兄弟出师后各为其主各行其事，输掉性命只能挂自己技不如人，下一代可以报仇，但作为上一代，王老并无出手的道理。
其实以前刘凡受多了小说电影电视剧的灌输，也觉得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同门相残杀人者偿命”是金科玉律，后来是认识了齐象图，又进入千门接触到了真正的江湖规矩，才知道现实里情况大相径庭，说到底，小说家言那都是文人自以为是的儒道私货。真正门派那都是底层拼起来的，容不得理想主义。
比如齐象图是齐半山的徒弟，他为刘凡做事，有一天刘凡和另外一方不死不休，刚好那人是齐老爷子另外一个徒弟，于是齐象图和其交手，干掉了他这个师兄，也是同门相残，但齐老爷子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要把齐象图清理出门户，或者亲自出手打残打死齐象图。还是那句老话，师出同门同派，有情谊讲情谊是好事，但是各为其主，目标理想不同有了利益冲突，不讲情谊分出生死，作为师傅只能也只会旁观。最多也就只能像王老一样，抚育死者后代成年，为其留下血脉香火。
综合以上几点，刘凡相信王老所做的防备，更多是一种未雨绸缪的手段，只要廖公让不做弑师之举，老人所预备的一切手段便永远不会真正启动。毕竟牧家还有牧青青在，让这位牧家的嫡系血脉亲手复仇，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刘凡都觉得才是王老最好的选择。
可惜，廖公让毕竟是廖公让，二十年的等待怎么可能因为师徒之情而放弃，于是随着廖公让针对自己的刺杀行动，早就等待着这一天到来的老人，顺势便启动了相应的一个局。
召开千门论会，定下掌籍试练，诈伤昏迷不醒，坐视千门陷入混乱。加上包括刘凡在内的千门新一代，通通到来到津市，王老成功给了廖公让一个大事已定的错觉，让其把注意力从炎京放倒津市这个老巢，转移掉廖公让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同时，对于廖公让一系列针对千门产业的动作，同样被蒙在鼓里的牧青青只能站出来应对，刘凡不知道牧青青能力如何，但想必是比不上廖公让的，即便独一支撑，也难免被廖公让一步一步取得战果，也从另一方面彻底让廖公让相信，千门在王老倒下后，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脚步，从而彻底放松警惕。
接下来，脱离出所有人的视线的老人，开始调动手中隐藏的力量，在廖公让吞噬千门产业的时候，通过一系列的高明手段，反过来一步一步控制住瑞海集团。
这种悄无声息的吞并，自信已经掌控全盘，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在刘凡，吕良及牧青青等人身上的廖公让，根本无法察觉，廖公让的瑞海就像在吃一块涂满奶油的美味蛋糕，只不过这块蛋糕里包裹的全是致命的毒药！
事情推算到此处，整个情况已经很清晰。如果说，刘凡自个儿等人加上牧青青为首的牧家，是执子对弈的一方，而廖公让代表的利益集团是另一方。那么，王老就是这局棋局暗中的组织者和观棋者。棋手是他安排坐下的，整个棋盘也都是老人画好的。双方在棋局中你来我往，却浑然不知老人早已藏身在幕后，静静看着双方落子。
想到此处，刘凡长长呼出一口气，对于王老这位师傅又有了全新的认识，心情已经很难用单一的词汇来形容，如果硬要说，那就只有一句话来形容。
如仙似佛，可敬更可畏。
“汪，汪。”
两声轻轻的犬吠，让刘凡从感慨中回国神，低头一看，旺点财这个狗东西跑上了二楼，嘴巴里叼着葛金属管子冲他摇尾巴。
刘凡笑了下，蹲下身抚摸旺点财的脑袋，顺手从狗东西嘴里把金属管拿下来，不用多看，刘凡就知道这是廖公让赖以最后翻盘的神枪手，所留下的遗物。
“廖公让可能永远也想不到，他最后的底牌，居然是死在一条土狗的嘴巴下。”
刘凡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一句。
早在齐象图强突进别墅之后，刘凡计算时间来到别墅外，看到门口的保镖尸体，心中就已经防备着廖公让有隐藏的手段。这不是说刘凡早就看破了廖公让的计谋，只是出于习惯性的谨小慎微。况且刘凡一向未曾小瞧过廖公让，这位津市枭雄仇家遍地还能太太平平活到今天，刘凡不相信纯粹是因为运气好的缘故。
最后的结果也证明，刘凡让旺点财搜索可疑人物是神来之笔，狗东西异常聪明，刘凡在后院当着廖公让的暗中下令，旺点财便很好的执行了刘凡的命令，廖公让故弄玄虚假装失败。刘凡一阵废话，又何尝不是在为旺点财争取时间？
刘凡小缺点不少，可真没跟敌人磨叽的习惯，向来都是不动则以动则一击必杀。
只不过刘凡没想到的是，廖公让藏在暗处的居然是用狙的神枪手，这让旺点财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也幸亏第一枪廖公让是示威而不是直接杀人，不然刘凡就不是头上多一道划伤，估计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
第一枪过后，旺点财的吠叫传来，刘凡就知道大事已定。狗东西的战力堪称恐怖，刘凡相信哪怕是齐象图这种高手，不知道狗东西底细的情况下，被它袭击，也肯定要吃大亏。藏在暗处的神射手枪法没得说，可近战能力，能比得过单枪匹马干掉冯保保，加上六个精锐保镖的大个子？
所以当时刘凡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直接一拳学自齐象图的八极架，把措手不及的廖公让打倒，彻底让这位津市枭雄跌落尘埃。
眼下刘凡从旺点财嘴里取下的金属管，就是狙击枪的一截枪管，明显是被狗东西一口咬断的。刘凡看着冲他摇尾巴的旺点财，忍不住笑出声，把金属管一扔，狗东西一个转身就狂奔而去。
陪旺点财这样玩了一会儿，牧青青打开卧室门走出来。
“廖公让死了？”
刘凡问牧青青道，从这位牧家家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廖公让要跟你单独聊几句。”牧青青淡淡道。
“跟我聊几句，临终前的告别吗？”刘凡有些意外道。
牧青青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让路，刘凡没得到答案，也不追问，带着旺点财再次进入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