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理何在
看来时钰跟他妈妈的关系很紧绷啊。
她听说单亲家庭的小孩总是对父母会有颇多的怨言，她不例外。在老妈死的那一年，她嫌饭烂，嫌菜咸，嫌汤热，嫌布娃娃丑，嫌马桶脏，连老爸也嫌他老，嫌来嫌去，心里真正厌恶着的是自己。好在她神经比较大条，小娃娃的叛逆纠结了三个月零两天就很成功地被二姑给收买了……难道外表早熟的时钰其实还没度过纠结的叛逆期？
可是这完全无损于她对他的喜爱程度，而且……在他沉静的双眸、清隽的外表下她好像还觉得他有一丝丝一咪咪的可爱了怎么办？
时钰推开门走进房间，就看见这么一幕。
一只小狐狸犬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床上，前爪托着腮帮子，表情复杂好像被一件很难办的事情给左右为难住了。
一只狗而已，干吗这么想不开。
但问题是……它是从哪里来的？
时钰开始怀疑起时家的保全能力了。
“汪汪汪！”
西西猛地抬起头，看见Jason正虎视眈眈地冲着她吠，那獠牙伸得老长，绿森森的眸子好吓人。她惊了惊，身为小狗才能真正地感觉到德国牧羊犬发威的可怕劲头。作为宠物店老板的女儿时，她是不怕的。
Jason一个虎跃，扑上床，前爪利落而凌厉地扣住小家伙的脑门子。
小家伙四肢拼命往前爬。
但是怎么挡得住Jason的抓捕，Jason虽然一直养在家中，但血液中总还是有它父辈大漠的狂野。
“呜呜呜……”小家伙发出痛苦可怜的叫声。
时钰靠到床前，仔仔细细地观察它的面容。它倒是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回望着他，央求着他。时钰突然对着它喃喃道：“如果你不是一只狗，我还真会以为你一直跟着我有什么目的，就像……”他迟疑了一下，没把后面那禁忌的名字给说出声来。
他拍拍Jason的头，“放了它。”
Jason很快地抬头瞟了他一眼，呜了一声，咬牙放开爪下的“敌人”。
“Jason，你最近的表现怎么这么奇怪？你无缘无故去撞倒花架做什么呢？”
Jason恨恨地甩头瞪着柳西西，西西则很无辜很纯洁地用爪子挠耳朵。
时钰脱掉袜子，西西忙跳下床，咬着他的袜子放进脏衣篓，然后扬起头，笑眯眯地等他夸奖。时钰愣了愣，在那副表情下很难不伸出手摸摸它一头柔软光泽的毛发。他边无奈笑着：“没见过有一只狗会这么爱现的。”随手把桌上的球丢了出去，小狐狸犬撒欢了腿奔着捡了回来，“你倒是聪明得很。”精得像及了人。
时钰静静地看着手上的球，把玩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对着小狐狸犬露出笑容，“你想留下来吧。那就留下来吧，但你要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进得来，想出去的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西西听着有些恍神，只觉他口吻里有点别的意思，又嚼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意思，“汪……”她轻轻靠在他的腿上。你一个人呐，会觉得寂寞吧。
没事呐，没事。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时钰看着它前爪一厢情愿地安抚似的拍打着他的膝盖，不觉可笑，温声道：“那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他俯下身，凑近了看着它那双几乎可谓熟悉的眸子，“叫Cici怎么样，Cici？Cici？”
Cici？她怔了怔。这好像是她的英文昵称吧。他疯了吗，给自己的狗取她的名字？
转眼他已经拿好了浴巾走进浴室，刷地拉上磨砂玻璃门。西西扑得不够快，一鼻子撞上玻璃门。
“汪汪汪……”时钰，我们一起洗澡吧……爪子如火如荼地在光滑玻璃门上挠啊挠。
她对小少爷的色心还不死……Jason一口咬上她脖颈的毛发，慢悠悠地将她拎到房门外，丢出去！
喜欢一个男人，对他有****，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更何况，她只是想看看他的肉体，这有错吗，有错吗？
Jason无言地望着一只狐狸犬纠结地蹲在少爷门前，怒甩尾巴，“喂，你！”它从喉头间发出低沉的叫声。
西西回头。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它慢慢地朝她踱去，以高姿态睥睨她。
“我跟流星许了个愿，说只要能陪在时钰身边，就算变成小狗也没关系。”她看见Jason脸色发青。
“……”她果然是它有史以来见过最蠢的女人，“跟流星许愿……你还是三岁小孩子吗？就凭你这样，还喜欢我们少爷呢。你还是快点死了这条心吧。”
“好哇，你这区区犬类，居然敢瞧不起人！”她气呼呼在它面前上蹿下跳。
“你现在不也是犬类？”大家是半斤八两好吧。
“呃……”她遭到了猛烈的打击。
Jason俯首吃着狗碗里的牛排。
西西跟在它后头摇头晃脑，“Jason，我问你，上次我塞在你狗圈里的情书被谁拿去了？”Jason低头猛吃，“喂，问你话呢。别光顾着吃嘛，理我啦，理我啦！”
“你、好、烦。”
“你们家时少爷也是这么说我的。你们主仆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耶。”她用脑袋撞它的肚子，“快告诉我啦，是不是被你们时少给看了，他是怎么反应的嘛，是兴奋、快乐还是陶醉啊？”
“……都不是。”
“那是什么？”她睁大了圆溜溜的双眸，满怀少女情思。
“少爷没看。”
“呃？”
“老管事看了。”
“啊？”她一番情真意切，一腔浓浓爱意浪费给了一个糟老头。
“丢了。”Jason斜睨了眼前垂头丧气的狗头，口吻深沉地说道，“老管事说，少爷现在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时间已经不够了，不该被儿女情长的事儿给纠缠住。你是这个圈子外的人，也许不知道，但是时家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家里有人存心不想让少爷好过着，谋他家产，要他性命。少爷他得快点掌权了，才能保住自己。”
“有人？是谁啊？”狗耳朵竖得笔直笔直的，狗牙撩了撩，大有一口替时钰解决掉麻烦的气势。
Jason还没回答呢，头上就飘来温文的嗓音：“你们感情还真不错。”时钰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两只狗鬼头鬼脑地汪来汪去，不晓得在用狗语言交流什么。他端出另一只新的狗碗，在柜子上取了一包狗饲料倒入碗中，端到她面前，“吃吧，不用跟Jason抢。”
刚洗完澡的时钰……西西看着他唇边似还有水珠微垂，不觉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虽然她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外表，但是一个女人对自己心爱的男人是会有****的，是一定会有的！她心痒握爪，就这样远远地观赏好了，如果时钰发觉自己被一只小狗这样疯狂迷恋着，他一定会很难办的，更说不定会一脚把她踹出时府，就像躲瘟神柳西西那样。
“吃吧。”他蹲下身，拍拍她的头。
西西低头看了看狗碗里的饲料，再看看Jason碗里的牛排。为什么她身为一个人要吃狗饲料，而Jason身为一只狗却吃人吃的东西？
岂有此理！她还有做人的自尊耶。
“汪汪汪！”抗议抗议。
时钰惊奇地扬起剑眉，“你也想吃牛排吗？可是现在这么晚了，可没别的东西吃呢。你就先吃几口，明天我让老管事给你弄点好吃的吧。”
他嘴角衔着淡淡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西西被他瞧得浑身不对劲，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怀好意的时钰。
这狗粮里，不会放了鹤顶红、砒霜、七步断肠散这类害死人不偿命的毒药吧？她视死如归地迈前一步，吃了一口狗粮。突然，她连连倒退数步……
太……太好吃了……狗爪子捂住脸，太好吃了，太羞愤了。她身为一个人，虽然现在说这个话名不正言不顺，但她的的确确是个人，居然吃狗粮还觉得好吃，她实在……实在太失做人的身份了。
就在她纠结着自己做人的尊严与狗粮的独特美味之间的时候，一道微不可见的光芒闪过时钰深沉的眸。他翻出Jason大只之后便弃置许久不用的狗床，帮她铺上柔软的珊瑚绒被，“Cici，这是你的床，以后你就睡在这里。Jason就睡在你旁边的大屋子里，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要和睦相处，知道吗？”
她睡狗床，Jason睡大屋子，天理何在啊！
一些细微的响动将她惊醒。
她爬了起来，轻轻地朝外头走去。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伫立在时钰的门外，昏黄的灯光缓缓地从时钰的房内投射了出来，将那道黑影拉得又细又长又诡异。
西西心一紧。这不会就是Jason说的，那个想要谋他家产害他性命的大坏蛋吧。
“呜……”从她喉咙里冒出狼一般的低狺，一股怒气与蛮力忽然生于她的四肢，她保护时钰的心情这么强烈，让她猛地从地面上蹿起，箭一般地扑上那个黑影。
“啊啊，这……这哪来的狗？”老管事又惊又惧，裤管被小狐狸犬死死地咬住，他连连挣扎了数次都没挣脱。
时钰闻声赶到外面，“怎么回事？”他蹙眉看着她凶神恶煞地咬着老管事的裤子，爪子不时地挠一挠。
“这也不知是哪来的野狗……”
“她……是我带回来的。”时钰淡淡地说道，俯下身搂起浑身毛发竖起满脸不善的CICI，“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看少爷读书读得勤奋，想做点宵夜给少爷吃，站在门外，又怕扰了少爷看书。”
“我不饿，你先睡去吧。”时钰柔声道，“老管事年纪也大了，平日里还是多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吩咐别人去做，莫要亲力亲为。”
他退回房间，冷冷地合上房门。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便放下了她，走到窗前站了许久。
他转过身坐回桌案边看书，西西好像听到那一瞬间有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从耳边寂寥地掠过。她跳上桌，凑过脑瓜子，看他在设计图纸上计算比例。
是今天美学老师布置的作业。
他完成的速度惊人的快，计算完之后，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画好了稿子，他放下铅笔与直尺，正打算准备下一个功课的时候，便瞥见她张大了嘴愣愣地瞅着自己，嘴角还挂着银丝。
“怎么，你也看得懂设计吗？”他戏谑着，“学设计的人都指不定能懂设计呢。比如有些人，无论怎么画，画出来的，都是一幢幢的狗屋子。”
“……”喂喂喂，那个画狗屋子的人就在他面前耶。
“你知道我在说谁吗？”她瞪他，引得他一阵发笑，“是个很傻的女孩子，总也说不明白。我不是清清楚楚地拒绝她了吗，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呢？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总也知道，这种东西是不能勉强的啊。我的时间那么少，那么少，哪里禁得起一点一滴的浪费……”
过了十二点，时钰准时上床睡觉。
虽然临睡前，也有数次要将她抱回狗屋，她又跟了回来，于是他也没有力气同她玩耍，随她蜷缩在床角，若是她喜欢这样腻在他身边，他冷情冷性，倒也无所谓。
西西透过窗子，看见一夜清风朗月，天上繁星似锦。
不知道时钰跟她所看的，是不是同一种风景？
她听见自己的喉咙里也轻轻地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清晨五点，当第一缕晨曦漫不经心地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芒，西西张开了双眼，她动了动身体，脚尖碰到暖暖的物体，她爬起来，一头秀丽如瀑布的长发垂在床尾的白色雕栏上。这才发现，为了取暖，她居然把脚丫子偷偷伸进了时钰的被褥里。
她就不去猜想那个暖暖的物体是时钰的什么部位了，她是连想都不敢，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时钰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红着双眼用双手亲手结束她的小生命的。
生命诚可贵，她还是先溜要紧。
蹑手蹑脚地爬到门前，伸手触到门把那一刹那，只听床上的人儿重重地咳了一声，惊得她缩成一团，“时钰饶命，时钰饶命！”
半天没有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的一条缝。
床上的人儿只是懒懒地翻了个身而已。
她吐出一口气，不要自己吓自己，会死人的。她无声无息地旋开门把，正打算无声无息地消失的时候，低头一看，Jason正一脸无语地仰着头瞧着她。
“嘘……”她小小声，“别让我被发现了，我不想被时钰五马分尸。”
Jason白了她一眼。狗头一摇，走在她前头。走了几步，回头望着她。
它这是要她跟上它的意思吗？它要带她出时府？Jason你不愧是狗类的翘楚，其聪明程度与人简直不相上下了。她在心里天上地下地夸了Jason一百遍，等到了花园墙边被挖的好大一个坑……
“Jason你这只蠢狗，居然要我堂堂一个人类钻狗洞！我还要不要我身为人类的尊严了啦？”她哇哇大叫。
Jason：你连狗食都吃了，还要尊严干什么……快点滚。
西西趴在课桌上，懒懒地哈了一口气。
讲台上，老师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喂，你晚上是不是去打黑工了？”沈小慧猫在她发边耳语。
“干吗这么问？”
“刚才工程学老师点名，你都没应，睡得跟猪一样。”
“啊？那你不叫我？”西西惨叫一声。有沈小慧这种只扫门前雪的好友，她真是啥也指望不了了。沈小慧性情也是古怪，总是要嫉妒人家过得比她好，人家朋友比她多，人家人缘比她佳，可是真正做朋友的，是要用心去维护友情的，她那么自私自利，也就西西这种烂好人才受得了她。
西西花了一节课的时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跟老师解释点名的时候她也在的问题。一下课，她就冲到讲台前，还没开口，工程学老师就狠狠瞪了她一眼，“柳西西，上我的课很好睡呢。”
编了一长串的理由谎言胎死腹中……
“你们班今年的红旗优秀班不想拿了，是吧？”不要小瞧他，他工程学老师手中的权力也是很大的。
红旗优秀班？那是什么东西？
“……柳西西，你确实在建筑学三班存活过吗？”
别说，她自己也颇为怀疑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期末考马上就要到了，你的成绩虽然不是最差的，但老实跟你说了，你是过不了的。只要你们三班有五个人挂科，你们班的红旗就得摘下来洗洗了。”工程学老师长指指着她身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洗洗？然后呢，再挂上去吗？他们班有旗吗？她往后张望了张望，果然看到一面超大的旌旗挂在后墙上。
“呃？那旗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她惊奇地叫道。
“……”
这时候，时钰循着她的视线，不由也侧了侧身往后看去，眼里露出不着痕迹的吃惊。这玩意是用来干吗的？
黎凡凡看见了……他看见了！这两个毫无班级责任感的家伙，浑浑噩噩地在这间教室过了一个春秋，浑浑噩噩地做了一个春秋的睁眼瞎，他身为建筑学三班的班长，怎么能任由这两个家伙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
“我这是在培养你们的集体荣誉感，你懂不懂，你懂不懂？”放课之后，黎凡凡把一班子的同学都留了下来，痛心疾首地敲着桌子，“有一些同学心里没有这个班级，没有这个集体，我不怪他们。他们忙。但是还有一些同学，比如某个宠物店老板的女儿，成绩差，功课差，表现更差，这怎么行？我们的旗子是绝对不能拱手让出去的，这事关重大，关乎每个同学的切身利益，我们不能忘记了这面旗子给我们带来的好处。”
某个宠物店老板的女儿脸黑黑的。
黎凡凡你这个混蛋，干脆点名算了。
“去年暑假……”沈小慧突然小声道，“我们去了香山，还去了蝴蝶谷，漫山遍野色彩艳丽的蝴蝶。你还抓了两只放在口袋里，一只取名叫梁山伯，另一只叫茱丽叶，说是要送给时钰做暑假礼物。可是，你嫌天气太热，把衣服给脱了，出谷的时候才发现衣服给落在了蝴蝶谷，哭得……”
“你提这个干吗？”西西忙伸手遮住她的嘴，紧张兮兮地叫道，同时偷眼瞧了眼时钰。他一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圆珠笔。瘦削的背影不知道担负了多少的压力，外人看到的永远只有他风光的一面，连她也是，一直以为他是冷冷清清的，狂妄高傲不理人的。
他只是不太有时间，像他们一样玩耍。
“柳西西，你难道完全不知道，我们的香山之旅、蝴蝶谷之游，是公费旅游！”
所以，没有成绩，没有旗；没有旗，没有得玩……搞什么搞，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西西愤然拍桌，“岂有此理！我们一年也贡献给学校不少钱，学校哪块砖，哪片瓦不是用我们的钱盖起来的，居然还用这种破东西来威胁我们。我们不是考不起那个成绩，而是绝对不能受人摆布。不给钱去玩就不给钱，我们自己出钱。时钰，你说对吧？”峰回路转，那一句“对吧”问得格外谄媚。
无辜被点名的时钰长睫毛掀了掀。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班级里顿时跟炸开了锅似的。同学们三三两两交相接耳，窃窃私语。这个学校的校董厉害得很，能收留这些纨绔子弟服服帖帖的，必然是大家都要忌惮三分的人。
“是啊，但如果是时钰的话……”
“肯定是听他的！”
“我家也可以赞助，大家出国玩好了……”
一时间，忽然大家都沉默了，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时钰大人。就等着他一揭竿，大家跟着起义了。
“时钰，你说句话，表个态。”连一向心高气傲的黎凡凡面对着时钰，也得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时钰无言，秀白的俊颜染上一抹无可奈何。
“时钰，你千万别犹豫，同学们的幸福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了。读书就不是为了成绩嘛，我们要快乐地读书，要快乐的！”柳西西不知死活地摇旗呐喊。
时钰冷冷睨了她一眼。
她就这么喜欢把他推到风口浪尖，那他也别留情得好，“只要……”薄唇轻启，声音淡淡的，却有不容置疑的肃沉，眸光闪过一抹异色，他道，“只要柳西西这个学期期末能考年级百名之内，我不反对。”
呃？全班同学有志一同地把目光调向瞬间傻眼的柳西西身上。
柳西西清了清嗓子：“我们还是接受工程学老师的第一套方案吧。拿下旗子，公费出游！”
如果能牺牲了她柳西西一个人，而成全了全班同学的快乐人生，那么就牺牲她吧。
“柳西西，你这猪脑子！”
临时充当柳西西语、数、英三门家教的黎凡凡怒喝一声，对着她的脑瓜子就是一顿的爆栗。他痛心疾首地扬扬手中的作业本，“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这么简单的图都不会画，你想气死我啊？”
“哪里简单了啦……”
这厢还没哀怨完，沈小慧捧着她刚交上去的物理学考卷哀叫连连：“完了，完了，别说是前一百名了，就是倒数一百名，想挤进去都不容易啊。”
“没有这么差吧……”柳西西粉不确定地嘟囔。
“代公式求熵，代公式，代公式！”沈小慧用考卷砸她脑袋。
“呜呜呜……”饶了她的脑袋吧。
这几天上课一打瞌睡，就有无数的粉笔从背后丢她脑袋，一下课厕所都不让去，十几个同学把她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唧唧歪歪地教她功课，一放学还没得吃饭，被黎凡凡跟沈小慧扣押在班上补课。
时钰这招着实的狠啊……
一来不费吹灰之力清除了人生噪音的第一来源，二来不用自己动手就整得她死去活来，不愧是她柳西西喜欢的男人，够狠够毒够辣！
“你在得意个什么劲啊，还不快给我背公式！”一记天马流星拳朝她招呼着。
“现在进行时、过去完成时、将来时、过去时，还不快给我一一搞清楚！”另一记佛山无影脚踹来。
她相信，时钰完全有成为一代心狠手辣全奸商角色的能力，虽然他的外表飘逸如仙，秀气灵人，吞吐温文，但也改变不了他内心邪恶的事实，“痛死了……”脑袋肿了一粒粒，跟马蜂窝似的。
时钰害她这么惨，可是她还是喜欢他。
时钰以为她已是分身乏术，所以趁着离上课还有点时间，他沿着细柳垂拂的碧湖慢吞吞地散心。
难得耳根如此清净，他竟觉得似乎是太过清净了。
碧湖边聚集了许多野生的鸽子，停驻着，又腾起。偶尔路过的同学有点闲情逸致，就会撒些爆米花、玉米之类的零食，引得鸽子们时而啄食。
沁人的草香味清新地萦绕鼻间。
他很少有时间这么悠闲地独自一个人享受，来来去去总是前呼后拥。时家表面上风和浪静，但谁知道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呢。
他想要抓住的，只是……
行至断桥边，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那喜欢披泻一头流光般长发的姑娘坐在桥边，一双动如脱兔的圆眸难得地有片刻的沉静，深邃地凝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不知是在感伤春秋，抑或只是被探出头来呼吸的红鲤鱼给吸引了。
他从没有很用心去观察过柳西西的样貌，就算偶尔也会从他人只字片语中听到这个人，这个名字，明明没什么家世，功课也不算好，体育也烂得可以，偏偏人缘好得出奇，就算偶尔他也会好奇地在脑海里闪过这个人的名字，至少在一年前，他还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她说喜欢他，说得那样信誓旦旦，但喜欢他哪一点呢？
时钰不觉蹙眉。
他并不常皱眉头，一些问题放在心底里去纠结去烦恼，慢慢地，抽丝剥茧不着痕迹地解决是他从小到大努力学着去做到的，脸上的表情不能太多的代表自身的情绪，否则太容易被人看穿，而陷自己于不利的位置。
他只是不太愉快，不太愉快她那么轻易地说喜欢这种字眼。这个轻浮的姑娘呵……
“时钰。”她转过头来，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容，“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会救我吗？”
他单肩上挂着背包，双手插在裤袋里，颀长瘦削的身影看来那么清冷而又孤傲。
“我会成全你。”
西西咕噜了一声，从桥边跳了起来，捡起放在桥墩上的布鞋，一边往脚上套，一边嘀嘀咕咕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就是这种见死不救的人。干吗对你抱希望啦，白痴。”她追上他的脚步，却不怎么同他并肩走着，只是拉锯着一前一后的距离。相对他的沉默，她话多得如黄河之水滚滚不止，讲了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突然插播：“唉，我找你不是来闲聊的。”
时钰颇为怀疑地挑眉。
“我是来跟你宣战的！”
颀长俊影微微一晃，也不知什么原因就住了脚。他回头，眸光深沉地望着她。
“没错，没错，我是来挑战的。你敢不敢接？”
时钰嘴边泛起冷笑。
她连他肩头都不到，口气却狂到了他头顶上。
“你是不是压根就不信我这次考试能考好？”
“那又怎样？”
“那我们就打个赌。如果期末考我真能考个好成绩，突破一百名，那这次的暑假旅行，你就不能缺席。我们玩几天你就陪着玩几天，我们乐几天你就陪着乐几天，就算半途觉得无聊也不许落跑。”
她那副样子当真是认定了他会半途逃跑。
时钰想过她要赌什么，但没料到她会提这件事，得意洋洋的，就好像这事有多为难了他一样。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学校或者班级组织的暑期旅行，也没有什么特别排斥的理由，只是他的课余时间早就被占满用光，如果非要打这个赌，要他挤出时间偶尔为之，也不算是个太差的暑期体验。
“那么，若是你当真如我所料，连前一百名都难以跻身，又该怎么惩罚呢？”
“罚我一个暑假吃泡面，可好？”她小心翼翼地端出对她而言最残酷的惩罚。
“……”她吃一个暑假的泡面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他是商人，只做商人认为有利的交易。
“西西，下课了，快来做习题……呃，已经在做了啊。”沈小慧眨眨眼，困惑地瞧了瞧黎凡凡。
黎凡凡耸了耸肩。
柳西西自从某天早上来了学校之后，就跟浑身打了鸡血似的，铆足了劲头学习，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邪气的俊眸朝时钰的位置瞥了一眼。后者淡淡地回望，对他目光的试探视若无睹，很快地合上眼，闭目养神。还敢给他装无辜！说到底，时钰就是时钰，他黎凡凡甩了几百次鞭子也比不上他一句话，想到这，他心头微微有些郁结。
大手蓦地往那颗埋首苦读的脑袋上沉沉一压，“喂，能力到哪就读到哪，别太强迫自己了，不然到时候用脑过度，说不定成白痴了。”
她才稍微用功，就用脑过度了？她的脑容量也忒小了吧。
西西用力地赏了他一个白眼，顺便也赏了时钰后脑勺一个白眼。
他好毒，他真的太毒了。
他居然要她在成绩公布的那天，在校广播站对全校师生发毒誓，她这辈子要是再缠着他，再喜欢他，就吃一辈子的泡面，喝一辈子的泡面汤，生出来的小孩也一辈子的泡面头。
呜哇哇，她才不要她的小孩长泡面头，直发好看，像面条。
“难得西西这么勤奋，都做完了吧，快让我看看对了几题。”沈小慧高高兴兴地拿过考卷纸，没几下，考卷纸就砸了回来，“全错！”
“……”
她看到了，时钰那个坏家伙偷偷地回头嘲笑她了。就算他的嘴没勾起来，眼没弯起来，酒窝没露出来，她也看到了！哇，气死她了，没到最后关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他在得意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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