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骜的奶奶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苏洵更是没有料想到,奶奶她老人家经历了一辈子,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竟然会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卡在了这个坎上。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这么一件事情无论落到任何一个人的头上,想必一时间他也会受不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年迈已高的老太太。
沈骜回忆中,自打自己懂事开始,她对奶奶最深的印象就是四个字“外慧内强”!对外奶奶一直是一个十分贤惠的好妻子,善解人意,温柔贤淑;对内,她也是爷爷的好帮手,虽说在那一个时代里,女人的地位一向不高,而奶奶却能在那样一个旧社会,学得那么多的道理,还能在每每当爷爷的生意出现风波时,给爷爷支上妙招,帮他渡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弯。
这么一个有勇有谋让人钦佩的老太太,却在沈氏这个最需要能人妙计的时候离开,让所有人都有些受不了,这其中最受打击的自然是沈氏现在唯一的当家人,沈骜!
奶奶去世的那天夜里,沈骜在她生前住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封类似遗书一样的文件,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让沈骜将公司交给沈慕澜,也就是苏洵的母亲,沈骜的二姑姑,但是剩下的30%股权谁都不能给,这样不管沈氏以后究竟会怎样,沈骜也能是公司的股东,苏洵手上的那40%肯定是要跟他的母亲对分,也就是一人20%,而且少了她老人家,按照这样的形式下去,沈骜也还是沈氏最大的股东。
说到底沈骜的奶奶对她这个亲孙女毕竟还是有私心的,来她老人家的死,是为了保全沈骜。
所以她沈骜必须得站起来,挺直了腰板活下去!现在,她可就已经真的变成,一个人了!自己不坚强,没人替她努力!
沈骜理完了奶奶的遗物,就去了爸爸妈妈的房间,理好他们的遗物时,已经接近黄昏了。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一点生气,参加丧宴的人陆续都已经到齐了。见沈骜一个人还忙着楼上整理的事,朴贤便当起了临时工,开始安排晚宴。而陈道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大宅子的二楼,找到了有响动的房间,一个闪影就侧身溜了进去。
只不过悄悄进去的他,却是让人想不到的大意,打翻了门口玄关处的花瓶。
花瓶砸在地上发出哐嘡一声巨响,沈骜闻声被吓了好一跳,人也随着狠狠的抖了两抖。回过头来看到竟然是陈道站在门口,刚想责怪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却发现他面上的神色,有些不正常。
此刻的陈道一脸尽是欣喜,仿佛找到了那种踏遍千山万水后终于得到的最想得到的东西,只是欣喜的神色却在瞬间却被随即涌上来的满满的悲伤所覆盖。他的眸子里是一派狂风暴雨,被巨大的悲伤掀起的狂澜,一波高过一波。陈道的身形在颤抖,连握着那枚玉坠的手也在狠狠打颤。他不着痕迹的将自己手中的玉坠,放到了口袋里。
沈骜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震惊之余还不往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找寻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有这样一幅反应。
而他视线的另一头却是沈涵的奖杯,而且还是很早以前,应该是沈涵18岁那一年得的舞蹈比赛的奖杯。
没错,其实沈涵最开始的梦想是舞蹈。
可是沈氏这样大的家业,沈慕席作为沈家唯一的男丁,却没有能生下儿子,大女儿对舞蹈很有想法,小女儿对绘画很有想法,没有一个能对公司的前途有想法。而他毕竟也是会老的,总不能百年之后,将这么大的家业交给外人吧。无奈下,狠狠心,逼着沈涵学了经商管理。
起初沈涵也有反抗过,甚至是越来越强烈的叛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的那些棱棱角角终归还是都被磨平了,唯一留下来的关于梦想的痕迹,就只有这么一座刻着她名字的奖杯。
陈道看着这座奖杯,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开始扭曲,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迈开步子,向它走去,短短的几米距离,却让他走的那样凌乱,迫不及待中又好像带着强大的抵触,那样的矛盾下,走到了书架前。
他闭眼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强忍住不让自己的手抖得太厉害,像是斟酌了许久,下了万般的决心,终于拿起了那座奖杯。
一旁的沈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下一步还会做什么。
他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奖杯的四壁,拂过那些复杂的棱角边边,指尖停在奖杯杯座上篆刻着的沈涵两个字,鼻息颤了颤,眼中竟掉下一滴泪来,沈骜愣住了。
谁知下一秒,他却是双手用力的一拽,讲那座奖杯生生的拽成了两半,沈骜差异的瞪大了眼睛,来不及阻止,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却在转眼就见,从那座被掰成两半的奖杯里,飘出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而陈道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也终于被熄灭了。
照片上一男一女笑意盈盈的紧挨在一起,男的明显是陈道微微稚嫩一些的模样,穿着一身赛车服,而那女的,是18岁的沈涵,一身雪白的芭蕾舞蹈群,手中捧着这座奖杯,胸前挂着,挂着一块黑色的玉坠。
良久,陈道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从口袋里取出刚才放进去的玉坠,放到照片前,轻轻道:“这玉坠,是你送我的吗?”
声音空落落的响在被夕阳照的通红的房间里,却没有人回答他。他却不以为意,眼中竟然含了一丝笑意,声音仍然是轻轻的:“涵涵,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啊。”
听到这里沈骜已经想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握住那张照片,低声开了口,“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耳边似乎还能回响起那个清清凉凉的嗓音,“用不着你在这里装好人……”可是谁都知道,这一切,再也不会重来了。
清晰的看见陈道的眼中又淌下一滴泪,沈骜慢慢的转身走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楼道处是大大的落地窗户,沈骜看到窗外一阵狂风扫过,有金色的银杏叶随风落下,像是一群翩翩起舞的金色蝴蝶。
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白色的云层间,似乎还能看到沈涵那抹冷漠的背影。沈骜想了想,对着天空轻轻的问道:“你到底是怎样地爱着他呢?姐姐?”
有眼泪顺着眼角淌出,她觉得,这样的结局也好,沈涵这么爱着他,却不能得以善终,想必一定是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而现在沈涵不在了,也就是说,她对他的爱,也会永远的停在了她最爱他的时刻,这样即便陈道现在是痛苦的,过了这段时间,以后也会好起来的。总不至于会像她和苏洵这样,当初再怎么爱,也只是闹到现在这样一副惨淡的下场。
这天陈道在沈涵生前住的房间里狠狠的哭了一场,直到晚宴结束,沈骜上楼去叫他,他才顶着通红的一双眼出了房间的门。
沈骜小声问他,“饿不饿?”他摇摇头。她又问他,“哭过了之后,好些了吗?”他没有说话,还是摇摇头。
好吧,沈骜无奈的怂了怂肩膀,看着陈道这么一番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眼珠一转,拽起他的手,便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样时候已经是夜里了,老宅子里除了沈骜和陈道连个活着的能喘气的都没有。沈骜开了花园里所有的灯,空荡荡的,四下里只有潺潺的流水声。与平日白天对比,现在的沈家大宅子,少了很多威严与华贵。
沈骜松开拉着陈道的手,挨着夜色,将随手带出来的沙发坐垫往微微带着一点露珠的草地上一铺,坐上去躺好,招呼着陈道过来坐一坐。
几步远一阵慢悠悠的响动,估摸着陈道也终于难得的听话了一次了啊。
两人默默的做了许久,沈骜见陈道的手中仍然拿着那张相片,夺过一看,相册的背面竟然有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银白的路灯清晰的映着龙飞凤舞,苍润遒劲的两行字,是沈涵的笔迹。
原来陈道这般的沉默,是为了这两行字。
原本还想调侃他一番,你是谁?你陈道是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翩翩然一风流纨绔大少爷,不过为了这样一首有些出格的情诗,就惊的他一个下午都不说话。可是猛的想起已经逝去的沈涵,沈骜没有说话。
可是留着他这样伤情,也不是一个办法,沈骜暗中着急着,想要快点找出点办法将他的注意力转一转才是。
漆黑的夜色越压越低,沈骜轻轻的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静向着陈道说道:“我原先看过一本书,写的是彼岸花的故事。”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陈道,沈骜继续道:“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是上坟的日子。彼岸花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才叫彼岸花。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相传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佛家语,荼蘼是花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佛经记载有:‘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走向死亡国度的人,就是踏着这凄美的花朵通向幽冥之狱。”
说话间用手指敲着草地打着拍子,唱了起来:“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
A lot of people say: "I don"t know what I want." In fact, the true meaning of this sentence is: "I do not have the courage to face and enough effort to get what I want."
【很多人说:“我不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其实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和最够的努力去争取我想要的。”____沈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