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爷子同意我们按刘梦权说的去做,纸香由他来出,但大家一定不要在蓝鬼坟前提起老爷子。”众人都很赞成,但老谢头反对。
“我们打死日本鬼子有什么错啊!要道歉,你们去,我死也会去。”老谢头说。
“听说日本鬼子长得跟我们中国人是一样的,只是说话不同。这个蓝眼睛鬼子长得与我们不一样,眼睛明显是蓝的。应该不是日本鬼子,我们错就错在这里啊!”老黑说。众人也觉得很有道理。
“那我也不去,那蓝鬼生前明明就是穿军装的,不来打中国人,他穿军装来中国干嘛!”
“你不去,我们去!”
第二天,这几个人果然带着蒋老爷子出钱买来的大量纸香,并带了一把镰刀和一把锄头,上山为蓝鬼修坟、上香、化纸和道歉去了。在此按下不提。
话说老谢头一身正气,大义凛然,众人口头上虽不赞成,但心里还是非常钦佩。
过了一个多月,老谢头去亲威家多喝了几杯,当晚走夜路回来。行至西江村前,忽然发现有人随后同行。由于天色太晚,看不清这人的面目和衣服,只感觉其个子很高。开始,他还以为是邻村的过路人,碰巧与他同路。后来,在经过一处水田的田埂路时,他回头一看,发现月光之下的这人没有倒影,而自己在水田中的倒影却清晰可见。
这时,老谢头明白了,这影子肯定有问题,不会是人。如果是人,此种情况之下,是一定会有倒影的。想到这里,他心里开始发毛,并有意加快了脚步。凭感觉,身后的这人也加快了脚步,始终与自己保持在十几步远,怎么也无法拉开相互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步伐,却怎么也听不到那人的脚步声。正在担惊受怕、脊背发凉、脸上发麻之时,一双冰冷的大手从后面突然捧住了他的双脸。老谢头下意识地伸手去掰开这双冰冷的手,碰到了两只毛茸茸的手臂。他回头一看,正是蓝鬼的面孔,老谢头啊了一声就瘫软在地。此后的事,无人知晓。
老黑出外办事,也刚好从这条路回家,经过此处时,意外发现了老谢头。
“你怎么睡在这里?”
“蓝鬼!”
“赶快回家啊!”
“遇见蓝鬼了……”
“我是老黑啊,不是什么蓝鬼。”
老黑扶起老谢头,而老谢头却站立不稳,无法走路。老黑二话不说,背起老谢头就回到了西江村。到家以后,老谢头吞吞吐吐地把路遇蓝鬼一事,讲了个大概。家人以为他喝多了,让他上床休息。老黑也回自家休息去了。
第二天,老谢头的家人传言,老谢头口眼歪斜,出现偏瘫。家人请来医生诊治。医生说其受到惊吓以后,血压骤升,冲破了脑血管,已生命垂危。果然不出所料,第三天晚上,老谢头就辞世了。
西江村又是一阵紧张,大家认为这是蓝鬼现身,捉他去的。还没等到老谢头下葬,刘梦权随即来到老黑家商议对策。
“这蓝鬼实在太厉害了,我们怎么办呢?”老刘问道。
老黑沉思良久。“有一个人可能帮得上我们。”
“谁啊?”
“龙秀姑!”
“怎么是她?”
“她跟蓝鬼的关系不一般啊!你看她儿子小泉的眼睛长得像谁啊?”
“是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咱们一定得请秀姑嫂帮忙!我这就去求她。”
“好!你先去联系吧!”
刘梦权来到了秀姑家,把秀姑叫到了外面的一个僻静的地方,向她说明了来意,秀姑一听就哭了。她哭得非常伤心!
“你们为什么要打死他呢?”
“大嫂!我们错了,都怪我们糊涂啊!当年,我们都是听了蒋老爷子的话,误把他当成日本鬼子!当年鬼子无恶不作,杀人放火,强奸妇女,抢劫财物,老百姓苦不堪言啊!一听到蒋老爷子出钱请我们去杀一个日本鬼子。这好不容易有机会报仇,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哪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日子鬼子啊!”
秀姑没有回答,只顾着哭泣。刘梦权随即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嘛!梦权哥!我去就是了。”秀姑赶忙扶起刘梦权。
“那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
“刚才你说他不是日本鬼子,那他是什么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听老黑他们说,见过日本鬼子的人,都说小日本鬼子长得跟我们中国人是一样的,都是长着黑头发、黑眼睛的,只是说话不同。他们的眼睛都不是蓝的,但当年蒋老爷子安排我们去打死的那人,他的眼睛是蓝的。”
龙秀姑没有再问,刘梦权告别秀姑,回来向老黑汇报了情况。愁眉紧锁的老黑,露出了笑容。这次他们没有去问蒋老爷子,自己凑钱买来了纸香。因为其中有人提醒大家,祭拜鬼神,要自己花钱买来纸香才有诚意,谁买来的纸香,鬼神就知道是谁来祭拜它。这香不用太多,因为香是鬼神的灯,先点香,后烧纸钱,鬼神才看得见,以方便其前来收钱和点钞。
秀姑也备了纸香,大家一同前往蓝鬼的坟墓,由秀姑主祭,众人跪在坟前叩拜和忏悔。点好香后,秀姑一边化纸,一边讲明了来意,并替众人向蓝鬼求情,请求他的原谅。想起蓝眼睛鬼子的悲惨结局,秀姑又情不自禁地哭了,她哭得非常伤心。秀姑想起了蓝眼睛鬼子临行的前一夜,与自己所发生的事,还有那久久的一次拥抱。如果生命可以选择,真想选择一次千年的拥抱,让自己与蓝鬼相拥,永远地躺在地下。此前秀姑也听说了这么一个故事。
众人也各自诉说,并为自己误把蓝鬼当成日子鬼子而后悔不已。哭诉完后,大家都如悉重负,对蓝鬼不但不感觉到害怕,反而觉得非常亲切。秀姑起身,叫大家一起回去。这一哭,居然花了一个多小时。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家就蓝眼睛鬼子为什么来中国,又议论起来,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蓝眼睛鬼子到底是哪里的人?家里可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当年日军侵华,整个中国战火纷飞、千疮百孔,老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蓝眼睛鬼子不是日本人,也不是中国人,他为什么要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另外,他为什么只身一人到这深山里来?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受了伤?他的同伴又去哪里了?为什么大家都不管他?从他的穿着来看,他可并不缺钱。其中的原因,无人能懂,也不可理喻。
秀姑回来以后,当晚,她居然梦见了蓝鬼,并且两人还在一片高粱地里干起了那事。这蓝鬼还跟当年一样威猛,那感觉也跟当年一样地棒。秀姑尽力地配合着,好像久别如新婚一样。这种感觉,秀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会到了,好像十年久旱逢甘雨。
蓝鬼挪动了一下秀姑的身体,由从后面的老汉推车,又改成了从前面的泰山压顶,往后又抬起了秀姑的一条边腿,继续战斗。蓝鬼的各种招法,都如以前一样娴熟。秀姑也找到了久违多年的欲死欲仙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秀姑发现自己的内裤居然湿了一大半。她赶紧起身换掉内裤,并愉快地为婆婆和小泉做了一份早餐。
当天早上,秀姑去屋后地里干活,中午时分,才挑起一小担的红薯藤回来,准备喂猪。行至茅屋附近,她远远地看见小泉顺着楼梯爬上了屋檐。小家伙还小,居然这么能爬,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楼梯是随便撂在屋檐旁的,根本就没有放稳。
正在这时,说是迟,那是快,楼梯顺着屋檐斜滑了下来。小泉也随着楼梯一起掉了下来。秀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回的儿子小命不保啊!正在这时,奇迹出现了,不知从哪冒出的一个身影,居然接住了孩子,并把他轻轻放在地上后,又消失了。那身影很像是当年的蓝眼睛鬼子。
天哪!这是真的吗?楼梯掉下后,砸在一个鸡笼上,把鸡笼都砸坏了,而小泉却毫发无伤。正在屋里做饭的婆婆,对此事还毫不知情。当秀姑告诉她小泉刚从屋檐上摔下后,她惊恐万分。文氏赶忙出来抱紧小泉,老泪纵横,并一再叮嘱小泉,以后坚决不能爬高,这太危险了。同时,她也交待秀姑,以后这楼梯只能平放在屋檐下,不能立起来放。
秀姑也顺便告诉了文氏,看见蓝鬼似的一个身影,接住了小泉的事。文氏赶忙从屋里找出纸香,就在小泉摔下的地方,上香化纸,以对蓝鬼表示感谢!
“这人我们没有白救啊!他虽然吃了我们一个多月的饭,没有给钱,但这么多年了,他还在暗中保护着我们家的人。小泉这次遇险,多亏他了!”
“是啊!我们语言不通,但人都是有感情的。”
小泉太小,还不懂是怎么回事。秀姑问他为什么要爬上去?又是怎么下来的?他也说不清楚。
事后多年,小泉在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中幸存下来,只受点轻伤,而车上其他人,除三人重伤外,其他人都死了。秀姑也是认为,这是蓝鬼在暗中保护小泉。
老黑、刘梦权等人还是提心吊胆,害怕蓝鬼随时会来索命。他们晚出早归,不敢走夜路,整天胆战心惊地过日子。一段时间下来,几个人都明显地消廋了不少,但蓝鬼的影子始终没有出现。
过了几个月,江西村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大家也都安心下来。大家为蓝鬼上香化纸并请秀姑求情,似乎还真的有效。当然,或许这也只是一种心理作用。西江村从此风平浪静,蓝鬼索命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
转眼到了这年8月下旬的一天傍晚,秀姑与婆婆文氏正在忙着做晚餐,蒋老爷子的老婆急匆匆地跑到秀姑家。
“素银嫂!素银嫂!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文素银问道。
“刚才我家老爷子被蛇咬了。他去田里看水,田埂的草丛里有条48节。他没看到,被咬到左脚小腿了。”
“啊!这样啊!”
“你们老邓家的蛇药世代出名,求你们救他一命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放在秀姑家的餐桌上。
文氏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快步来到火堂壁柜前,并弯腰打开壁柜,拿出了一个小布包。她打开布包,从中拿了几块七叶一枝花和八角莲的干燥块根,递给蒋老爷子的老婆,让她马上拿回去砍碎后,给老爷子用水嚼服下去保命。同时,吩咐秀姑马上采挖七、八种草药,打碎后,立即送下山来。文氏走到秀姑身边耳语了几句药名。
秀姑带着小泉走后,文氏立马抡起锄头,在自家屋檐下边挖了一小捧梨头草的根,并把梨头草的茎叶放在家门口,给秀姑配药用。这梨头草是自家种的,作为救急专用。之后,文氏又从家里拿出了一点米醋和一个火罐,并带上了梨头草根,急忙下山,赶去蒋老爷子家。
蒋老爷子躺在自家床上,伤口稍上一点的近心部位被家人绑紧了一根布带。文氏到后,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立即叫蒋家的人把老爷子抬到前堂,让他躺在地上。又叫蒋家的人打来一大盆冷水,她把伤口放在水中,用力挤压,清洗。蒋老爷子在大声喊痛。
清洗了几分钟以后,文氏用醋倒在伤口上,蒋老爷子大声尖叫起来。文氏让他忍忍,过一会就不怎么痛了。然后,她又拿出火罐,点好纸火,放入罐中,猛一翻罐,扣紧在伤口上。蒋老爷子痛得出了一身大汗,脸色苍白。
“这蛇咬到我时反而不痛,你的治疗怎么比蛇咬还痛?”蒋老爷子问道。
“48节咬到人时都是不怎么痛的,但这种蛇很厉害,是很容易死人的。及时挤压、清洗伤口和拔火罐排毒很重要,晚了,命都难保!”
旁边的人都在帮着文氏说话,因为多年来,周边一带已有几人听说是这种蛇咬死的。文氏问了一下蒋老爷子吃药的情况,又拿出梨头草根,叫蒋家人洗净、打碎后,让老爷子慢慢吃点下去。然后,用布带在蒋老爷子左脚伤口更近心的部位又扎了一个圈,同时解开了前面扎紧的布带。十来分钟后,文氏取下火罐,又清洗了一下伤口,并让蒋老爷子把伤口泡在冷水中。每半小时,换一盆冷水。
文氏又要来纸香和酒物,点香后,一边化纸一边念念有词,说是要请她的祖师爷前来帮忙救命。纸化完后,她用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在化纸的余烟上做成一个圈,并固定姿势,移到蒋老爷子的伤口近心的扎带部位,打开指圈,在腿上做了个扎圈的手势,并说了句:“就是这么大啦!请祖师爷帮忙!”众人对此早有耳闻,这在当地叫做上阴箍,是一种阴传。这种法术,会控制蛇毒近心,不让伤口一路肿上去。
过了大约2个小时,秀姑提着打碎的生草药,带着小泉,满头大汗地走进了蒋家。文氏叫秀姑把药全部倒入大木盆中,并倒入很多淘米水,让水泡过药面,搅和了几下,让蒋老爷子把伤口泡在药盆中。才泡十来分钟,老爷子就说伤口不怎么痛了。蒋府一家人都露出了笑容。文氏特别交待,这伤口必须24小时都泡在药盆中,除了去大小便以外。
处理好蒋老爷子的伤口以后,文氏和秀姑一同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蒋老爷子的长工老黑,出现在秀姑家门口。他送来了一点礼物,并把文氏叫到一旁,跟她聊了起来。
“大婶啊!你这次帮那人治蛇伤,千万不要帮他治好,你要多少钱,我往后都想办法给你。”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他这人心太毒。”
“你不是常年都帮他们家干活,靠他们家吃饭的吗?”
“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他们也可以不找我来帮他们干活啊!”
“你们自己家又没有田地,不帮他干活,你吃什么?”
“这个,大婶你别管。不帮他们家干活,还有其他田地多的人家会找我来为他们干活啊!正是因为我帮他们家干活多,接触多,所以,才了解内幕,知道他这人心狠手毒。”
“听说你小的时候,家里养不起你,是你父亲求蒋老爷子收养了你多年,后来才帮他们家干活的啊!”
“是啊!那是老黄历了,他们家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他们自己人来看。我也没有白吃他们家的饭,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每天都要帮他们家放牛。回到家,还要帮他们烧火、劈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自己最清楚。饭菜也都是他们吃剩后,不想吃的才给我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