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遵斩杀张丰,又与众将合力围困彭宠,将捷报传入常山元氏报于皇帝。幽州战事尽在掌控,豫州也是一帆风顺。得刘秀传旨清缴刘永余孽之后,吴汉、盖延抓紧时日东征西讨。经半年养息,汉兵精气神足,打得刘纡东拼西凑的兵马难以抗拒。
刘纡退守垂惠后,也不知汉军何时追杀过来,整日惶恐不安。周建、苏茂不得张步救援,只能不断游说东海,总算说动董宪亲引兵马进驻留下。周建、苏茂有了董宪做后盾,底气强了不少,领兵入驻蔪(jiān)县,欲收复失地强阻汉军东进。
汉军声势正盛,又岂是周建、苏茂那几万残兵败将所能撼动?非但没能占到便宜,反倒引来盖延、杜茂、马武、王霸、庞萌大军追讨,周建、苏茂如何能敌?丢下无数士卒性命之后仓皇后撤,又被盖延追破于彭城,直到重新逃回垂惠,才被盖延暂且放过。盖延击败周建、苏茂,转而引军留下,董宪本以为周建、苏茂好歹也有几万兵马,多少能支应一阵,谁知如此不堪一击。听闻盖延来袭,董宪虽然势众,可也不愿凭白做刘纡的挡箭牌,草草收拢人马退守郯(tán)城。盖延杀奔留下扑了个空,探知董宪早已在郯城广筑防线,盖延也未敢轻进,调转兵锋直扑西防,将佼彊杀得狼狈逃窜遁入山林之中不敢复出。
盖延这边顺风顺水,吴汉更是战果斐然。得皇帝密旨,知朝廷欲讨青徐之策后,吴汉领强弩将军陈俊、前将军王梁于临平伏击,一战击溃苏茂纠结起来的五校支党,追至东郡箕山,在太守耿纯相助之下,大破贼兵。又北入清河郡,连破与青徐贼子纠缠不清的长直诸县,扫除青徐外寇对冀州边境的威胁。再挥师东进,杀入青州平原郡,一举攻破盘踞边境的五里贼,连克鬲(gé)县数城,为进击青徐打开前站。
然在此时,鬲(gé)县守长本是吴汉亲随,素来骄横,惹得城中民怨四起。鬲县大姓又听闻吴汉嗜杀凶名,唯恐久随张步,为吴汉迁怒,煽动起城中百姓赶走守长,据城反叛。吴汉大军入侵青州,早已引得诸贼调兵遣将欲攻汉军,此等情势之下,鬲县反叛当真对汉军极其不利。陈俊、王梁请战围剿叛党以除后患。吴汉细思鬲县反叛因果,又想起南阳旧事,遂止以武征讨之念,传书告于郡县:“使鬲反者,皆守长之罪也,亦怪本将束军不严。自今日起,上至将军下至士卒,凡有轻进扰民者,定斩不赦!”又绑缚获罪守长送入鬲县当街斩首,以谢百姓。城中百姓见吴汉也是明理之人,倒未如传言一般凶蛮,于是开城归降,吴汉也终于在青州扎下脚跟。
幽州、豫州战事顺利,荆州亦有捷报传来。
延岑败退黎丘之后一直心有不甘,连番劝谏,终于说动秦丰,从本就严重不足的兵马中,分兵五千于延岑北袭邓县,欲作最后一搏,切断岑彭与南阳关联,以期趁汉军北伐之际一举攻破岑彭大军。
延岑也知事关重大,荆州成败在此一举,对此次远袭额外上心,出城之后不急北去反而南走,以惑汉军斥候。连番佯攻侵袭汉军营垒之后,甩开汉军耳目,急速北进,直到延岑大军出现在邓县城门之外时,岑彭尚未得知延岑踪迹。
延岑复攻邓县,立刻引得南阳一场轩然大波。邓县不过千余守军,一旦被延岑攻破城池,岑彭势必危急。军报传入宛城,右将军邓禹却是热血沸腾。想在关中之时,邓禹领兵远袭延岑,却因兵马困顿沿途逃散,还未至蓝田便仓促收兵,也正因此战无果而还,惹得李宝肆言讥讽,邓禹一怒斩杀李宝,酿成降卒兵变,耿訢也因此枉死云阳。此事对邓禹打击着实不小,甚至冯愔、宗歆反叛,乃至数败于赤眉之手都不如此事对邓禹影响深远。巨鹿耿氏对朝廷忠心耿耿,耿訢又在关中对邓禹助益良多,更是数救邓禹性命,最终却为救自己而命丧乱兵之手,如今延岑近在眼前,终有一雪前耻报仇雪恨的机会,邓禹如何能轻易放过?况且自关中战败之后,虽有皇帝庇护,可邓禹在朝中一直受尽冷眼。皇帝北伐前仔细交代,将南阳防务尽付与邓禹,陛下对自己如此厚遇,又岂能有负重托?延岑贼子侵我疆土,必要他有来无还。
邓禹当即点起宛城四千兵马,领邓晔、于匡两将急速南下。
延岑远袭而来,袭破顺阳得了不少便宜,至少围攻邓县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容身之处,延岑自以为计谋得逞心花怒放,若当初守备东阳之时,张成早早听从自己谋划,远袭舂陵,擒拿光武,哪还有东阳之败?延岑得意洋洋地留兵五百驻守顺阳,自将兵马征伐邓县。
此番远袭关键在于速战,否则拖长时日,对孤军深入的延岑也是万分危险,故而倾尽全军猛攻城池。城中千余汉兵在延岑看来不值一提,经过数日围攻,守军伤亡过半,眼见邓县摇摇欲坠陷落在即,邓禹领兵戛然而至。
邓禹在关中的大起大落自然被延岑熟知,在延岑看来,邓禹不过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稍有点微末之技便自以为是,终有关中之败。若非此刻自己攻伐邓县时身后有敌窥探的感觉着实难受,延岑还真未正眼瞧过邓禹。既然邓禹复来寻死自取其辱,便暂搁邓县不顾,尽起大军迎击邓禹,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待赶跑邓禹,再取邓县不迟。
两军兵马相持不下,延岑仗着自己武技了得,引军冲锋陷阵,欲一战击溃汉兵。可延岑未曾想到的是,自己太过低瞧了邓禹。邓禹本也是当世奇才,只是少年轻狂刚愎自用故而在关中崛起后又急速衰败,经过这半年多来的冷静,邓禹痛定思痛细思成败,性情也远非当日那般焦躁。驻守宛城数月中,虽然南阳波澜不惊,可邓禹居安思危没有丝毫懈怠,兵马也未有一日停歇,校场整日尘土飞扬练兵不止。留守宛城兵马本就是冀州劲旅,经邓禹一番打磨,愈发刚猛果敢,各营偕同共战更是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延岑勇则勇矣,然其兵马皆是荆州部众,虽也是精锐之师,可仓促之中抽调来拨付延岑差遣,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恰恰缺少了邓禹兵马这种相互之间的协作,待延岑冲入阵中,顷刻间便被汉军阻隔开来。荆州兵见主将陷入绝地,一下子傻了眼,可也深知主将一旦败亡,大军覆灭在即,卯足了劲儿死命冲击汉兵军阵,意图救延岑脱困。可邓禹好不容易围住延岑,怎会轻易放其逃脱,传令邓晔引军阻截,一次次拦下荆州兵的疯狂冲杀。
延岑困在阵中越战越慌,这才有些懊悔起来,然空悔无用只能拼劲全力向回冲杀。延岑也不愧是关中名将,当真有些本事,仗着一己之勇带动荆州兵勇猛冲敌围,邓晔在腹背两侧猛攻之下,终于招架不住,而于匡补兵不及,终被延岑逃出重围。
延岑好不容易逃出性命,惊魂未定,就见邓禹又引兵杀来,邓晔、于匡也不甘示弱,从两侧围堵过来。延岑方才吃了大亏,此时见汉军犹如猛虎出笼,一张血盆大口扑面而来,惊得延岑哪敢再战,领兵急退便要逃命。
延岑此番力请远袭虽是为黎丘安危,可也存有私心。秦丰被岑彭围困将近一年,败多胜少,袭扰邓县若能一举得手,倒也有重振精神的可能,但若是败了,黎丘再无出路。今日袭取邓县无果,一瞧邓禹兵马的气势,只怕攻破邓县已是痴人说梦,延岑也不愿逃回黎丘陪秦丰同死,领了兵马便往西北逃去,欲借荆州兵之力重回汉中,纠结旧部也好东山再起。
延岑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可荆州兵确也不傻瞧出不妥,随着将军边战边逃,可却见将军毫无回黎丘之意,反倒渐行渐远,士卒怎愿背井离乡远赴他地,沿途多有逃散之人。
邓禹越追越急,终于在武当山麓重新抓住延岑尾巴。此时延岑兵马不过两千余众,见汉军来势汹汹,似要将自己斩尽杀绝一般,荆州兵穷途末路,惊恐之中豁出性命奋起反抗,当真打出了气势,一时竟有反噬之状,将邓晔先头部队阻于山道。
待邓禹赶来时,两军正杀得难解难分,狭长的古道被尸首塞得满满当当,荆州兵为求活命早已疯狂,邓晔苦苦抵挡了许久有些招架不住,邓禹忙使于匡领军紧紧跟上助邓晔一臂之力。自己又借着夜色领数百弓弩手攀上山崖,对着荆州兵密集之处狂射一阵,待延岑发觉,荆州兵早已死伤惨重。眼见汉军重新压制过来,这边必败无疑,延岑舍了残兵不顾,孤身逃命而去。
邓禹不负重托救岑彭大军于危难之中,使波澜再起的荆州战事迅速回入掌控之下,令刘秀宽慰不已,但最让刘秀开心的是,阴丽华怀胎十月,终于一朝分娩,在元氏为刘秀诞下一个皇子。阴丽华头胎便是男丁,刘秀欣喜万分,所有南阳旧将亦是弹冠相庆欢天喜地。刘秀与丽华都是美貌出众,此子取两人之长生得甚是俊逸,唯独下巴宽硕丰满异于常人,却又不显怪异反而衬托的面相额外端庄。刘秀念朝廷万象更新,如朝阳初升日渐兴隆,而天下大势又初有定数,遂起名为刘阳,以显心中喜悦。虽然已是四个儿子的父亲,可刘秀抱着小刘阳心中激情澎湃犹如初为人父一般,论品行、样貌、才德,丽华处处强于皇后郭氏,唯独没有子嗣成为憾事,如今丽华亦有子嗣,那久久埋于内心深处的私心重新浮上心头,愿有朝一日终能将丽华扶正,方不负两人乱世深情。
眼下幽州战事平稳,彭宠已是笼中困兽,虽以大军进讨剿灭叛逆轻而易举,可幽州乃是朝廷精兵源头所在,眼下渔阳虽为彭宠统辖,可待剿灭彭宠,其兵亦是朝廷之兵,不可相攻过甚自损军实,还是交由耿况、祭遵、刘喜围困其中缓缓图之为上。吴汉、耿弇又已打开平原关口,刘秀暂时也无必要继续留于冀州督军,遂传令盖延领众将挥师东进,直取垂惠征讨刘纡,又令耿弇、吴汉分兵两路,谋划进取平原郡,剿灭盘踞平原城的富平、获索贼兵,为讨伐张步打开局面。待诸事安排后,刘阳满月期至,刘秀召回朱佑、侯进、耿植领军护驾,伴着丽华母子一同回师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