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沁园后,于凤至让六子下去了,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对于今晚的事情她真的需要好好理理,特别是大帅的事。
如果她不知道那还好,可是现在知道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处理不好,传出去必然优惠引起一场风波,现在的她恐怕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了。
于凤至自从生病后就没有喝过酒了,虽然她本就不喜欢酒那种东西,可是此刻她握着酒杯,望着血液一样殷红的酒,眼睛里迷离一片,好似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她的眼。
夜晚依旧很静,可是静得有些伤感和落寞。
第二天,快天亮才闭眼的于凤至,又像是没事人大早就起来了。
六子也从房间里出来,于凤至看他的样子,双眼通红,恐怕也是没有睡好吧!
正常人知道了这样的事也是一种及其大的负担,何况对六子来说大帅好比他的亲人,他昨晚没有冲动做出不能挽回的事,就很厉害了。
于凤至努力扯开一丝笑容,“起来啦,过来吃早餐吧。”
相比起于凤至,六子实在提不起气,看着自家嫂子那勉强的笑,他有些火大,可是马上换个思维,又释然了,她再怎么厉害,再怎么聪明,可也别忘了她也仅仅是一个女子,一个比男子有更多情绪的女子。
然而在这个家庭里,却不容得她如此。
六子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于凤至,坐在了她的旁边,“嫂子,早。”
看到他开口说话,她的心里也放心多了,至少说明他走出来了,要不她真的会后悔昨晚让他陪她去。
“先吃饭吧,晚些可能还要去西宅。”
“嗯。”
简短的几句话后,谁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粥,然而脸上的凝重表情却掩饰不住。
饭后,季山开车将他们送了过去,一起来,季山就发现了微妙的气氛不对,可是见主主人都没开口,他也只好装作不知道,继续开车。
到了西宅,季山下车将车门拉开,可是于凤至没有动,反而,将手搭在了六子的肩上,“六子,你信嫂子吗?”
清透明亮的眼眸,不掺杂任何杂质,如山涧清泉,安静地看着一路沉默的六子。
六子的内心从听到于凤至主动提起西宅那一刻起就开始为自己建构说服思想了,他知道,这件事他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解决,也不能为大帅做什么。
就如昨晚嫂子说的,当做不知道。
而现在在西宅门口,她终于还是说了,六子嘴角轻轻扬起,黑色的眼睛里居然带着笑意,说不尽的温柔,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嫂子,我信你。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于凤至第一次看到六子从心底的笑,可是这笑容好凄凉,无尽的悲哀,让于凤至禁不住湿了眼角。
六子率先下了车,站在车边等着于凤至,“好了,我们进去吧,要不等会儿有心人又要说了。”
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她的心里尽是无奈!
看见于凤至和六子来了,千琴便自觉上前,“夫人,六姨太哭了一夜,今早也没有出门。”
她第一次看到这张扬跋扈的六姨太居然会哭得那么凄惨,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可是连她也有些心疼了。
于凤至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情况,所以昨晚走时特意交代千琴必须要守着她,害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毕竟她明白,她对大帅的感情不会有假。
她让六子和千琴等在原地,她一个人进了屋。
推开门,桌上还有昨晚的空酒杯,就连凳子也没有移动过,屋里昏暗一片,于凤至将帘子拉开,突然而至的光,柳烟有些不适应。
本来还没有发现她在哪儿,可是当于凤至回头时,整个人便定住了。
凌乱不堪的发丝,半搭着在身上的衣物,苍白无色的脸,蜷缩在床角,眼角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于凤至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看到的柳烟,婀娜摇曳的身姿,精致浓艳的妆容,妩媚张扬的笑容,只要是在人前,她永远整洁完美,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一丝的凌乱。
可是现在眼前的人,不仔细连模样也难以分清。
于凤至每一步靠近她的步伐,都异常沉重,好不容易走到她的身边,拿出手帕为她擦拭花了的脸,将发丝慢慢地挽到耳后。
“柳姨,你还有我,还有汉卿,不是吗?”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是惋惜,是怜悯,还是更多的心疼。
就连于凤至也不清楚,自己已经从内心原谅了柳烟。
将柳烟扶上床,躺下后,于凤至安慰着她,看着她闭上眼才退出了房间。
千琴一直提着的心,看到于凤至出来,便上前脱口而出,“夫人,六姨太没事吧?”
看了看旁边同样望着自己的六子,于凤至摇了摇头,“我们去前厅说吧。”
于凤至让千琴将季山也叫了进来,她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必须有必要让他们知道。
看着眼前的三人,这是汉卿走时给她留下最有力的后助,她真的很感谢他,“这段时间,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在,单凭我一个人完全是不能撑过来的。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很多疑惑,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毕竟现在让我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们了。”
这是于凤至的真心话,张学良刚离开,大帅府失火,商船屡次发生丢失事件,京城里不断地粮食争抢,又出来一个日本少佐,查理医生被打,还有当年的真相,柳烟和风尘的事。
接二连三地发生让她应接不暇,她知道真正的战争似乎要开始了,京城的日子恐怕真的不安稳了,就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汉卿回来,或许正是他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也说不清。
六子了解于凤至的做法,处于状态外的季山,脑子一懵,便问了一句:“夫人,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六姨太的耳环是假的?”
话一出,脑袋就被千琴‘啪’地打了一下,季山抬头就看见千琴怒气地瞪着他。对这样的季山,千有时候真的想直接打死算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凤至看到他们两这样,倒是笑出了声,消沉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
“没事的,千琴。既然我都开口了,那就没事了。”
季山好像突然才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愧疚地低下了头,很是自责。
这小子,还真是个孩子心智啊!
“那个金珍珠耳环在刚到六姨太手里的那个晚上应该就被风尘掉包了。还记得那年我中枪吗?那个凶手一直都没有找到,当时我只是有点怀疑,便让竹桃去风尘的房间,没想到便意外看到了这副耳环,我将这副耳环拿给彦叔看过,可是他没有发现任何奇怪之处。
本来对她的怀疑,我也就淡了,可是前几天彦叔告诉我他知道了,那种味道是精心调制的香油,而那副耳环就曾经被放到这精油里面浸泡过,才会有香气。而为什么我没有分辨出,只能说当时她身上其他味道和精油味道混合了。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风尘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大家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特别是季山知道风尘伤了于凤至后,有些激动,“夫人,这就该把她直接抓了枪毙!”
六子直接白了他一眼,“我说你是没带脑子出门吗?昨天你忘记了原藤田说的什么了?”
于凤至看着他们,觉得日子似乎还是有生气的。
“咳咳咳……”突然的咳嗽让于凤至心口很是闷,有些喘不过气,千琴最先上前扶住了于凤至的身子,“夫人,你怎么又咳嗽了?”
六子立马让季山去找查理,接着就给于凤至倒了一杯水,让她先缓缓。
“嫂子,我们先回沁园吧,季山去找查理医生了。”
这一次,她只能虚弱地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一瞬间的转变,六子的心里不敢多想。
季山将查理带到沁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于凤至看见查理进来了,便让六子带着其他人都下去了。
查理先给她吃了药,于凤至觉得顿时轻松了许多,至少说话头不晕,不疼了。
看着还能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的于凤至,查理心里真的很佩服这个女子的强大。
“查理医生,请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身子到底怎么了?”
“夫人,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查理可记得张学良当时的告诫,千万不能说。
于凤至早就知道他不会说,便换了一个话题,“查理医生来京城多久了?”
虽然不知道于凤至这样问的意义何在,可是只要不是问关于她的病情的问题,他都很乐意回答。
“回夫人,快要一年了。”
“原来如此。”
查理看她有些低落的情绪,便主动开口说:“不过,当夫人和司令结婚,我刚好也在京城。”
听到他这么说,于凤至眼前很是惊讶,“你知道?”
查理点了点头,“我很羡慕司令能够娶到夫人这般贤惠能干的女子,而你们的爱情在京城可是得到了大家的效仿。”
于凤至笑得很苦涩,不怪他这般说,毕竟外人眼里的他们真的很完美,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