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宜略略蹙眉,“云苓在司州早已无亲无故,云家也与她划清界限,这宫外面还有谁和她如此亲近呢?”
“太后的意思是……?”方华等着庄宛宜发话。
庄宛宜略作思量,给方华递过来一个眼神。
方华立刻会意,点点头。
……
昱宸宫。
楚元昭才一进门,便倏地停下。
云苓跟在他后面,也急忙站住。
顾及她腹中的孩子,一路上他走得并不快,却一语不发。
此时此刻,他慢慢的转过身,视线落在云苓身上,顿时令她一惊。
刚才在懿安宫,他最后的那些话不过是做样子给众人,现在的他,眸光阴冷没有一丝温度。
“皇上……?”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视线才一接触,她便垂下眸子。
“说,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透着寒意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上传来,云苓不禁紧张起来。
她才要开口,他突然抬手,长指竖在她的唇上,“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心灵如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云榛和夏希淳的那番说辞。
她轻轻的抬起头,看得出,他的眼中除了审视,还有怀疑。
他的话让她莫名的紧张起来,她意识到,他在太后面前肯帮她,却不代表他可以任她对他欺瞒。
而且,她又怎么能瞒得了他。
尤其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她能感觉到那句话的分量和意义。
权衡之后,她还是决定对他坦白,粉唇慢慢张开,“皇上还记得,奴婢和皇上提起过的那位先生吗?”
她顿了顿,“奴婢的那封信,正是写给他的。”
即使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罚她,她在说出之后,心里反倒轻松了。
他打量和她,“你说的先生,是出家人?”
“是。”她点头,“奴婢自小便得他照顾,他待奴婢如同兄长,若不是他,奴婢只怕活不到现在。他对奴婢有恩,奴婢怎能忘怀。不过奴婢对他只有感恩,并无私情!”
说完,她看着他的眼睛,同时发现他的目光也渐渐缓和。
“皇上信奴婢?”她稍显惊讶。
“朕为何不信?”他眼中的怀疑和审视早已消失不见,“你不值得朕信任么?”
“不……不是……”云苓有些语塞。
她了解他的秉性,那样一个生性多疑的人,竟会因她的几句话便信了她,这……哪里像是他的作风?
“好了。”他打断她的思绪,“朕不想再追究这件事。”
说完,他转身去批折子。
她看着他,心里却不能平静。
方才,云榛说的那些又是什么?什么华严寺,什么崇明师父,她该找云榛问问清楚才是。
……
才出了门,她就碰见罗祥从外面回来。
两个人擦身而过时,罗祥突然停下,回来几步拦住云苓。
云苓一愣,“怎么了?”
罗祥略显紧张,“我刚在外面时看见有侍卫从懿安宫出来,侍卫走的急,我便跟着瞧了瞧,若是我没猜错,该是出宫去了。”
云苓不明所以,“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罗祥稍稍低下声音,“你被叫去的事我大概知道一些,不知道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所以告诉你一声。”
云苓听着,点点头。
突然,她眼睛一瞪,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要走。
罗祥见云苓走的急,连忙拉住她,“你可是有身子的人,慢一点。”
云苓也顾不得太多,“嗯”了一声,才离开罗祥便又加快了步子。
“诶!”急的罗祥再后面再唤她,她也如听不见一般了。
……
若不是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云苓只想再快一些。
当她到惜颜宫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了。
“苓儿?”云榛看到这样的云苓不禁一愣,忙拉她进来,“你这是怎么了?”
云苓喘着,连行礼也顾不得,“奴婢想问娘娘,娘娘在太后面前说的那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为了这个,云榛这才放心一笑,拉着云苓到里面,“别急,我慢慢跟你说。”说完转向流风,“去给苓儿倒杯水来。”
云苓才没心思喝水,她急急问着,“奴婢不可,娘娘还是先告诉奴婢吧!”
云榛安慰的拍拍她的手,“瞧你急的,来,先坐下,到底是有身孕的人,怎么还这样慌慌张张的。”
云苓再急迫,也只能等着云榛为她解惑。
坐定后,云榛朝云苓一笑,“我听说你的事之后便赶去懿安宫,我到时正好听见高太医的话,便顺理成章的接了下去。”
云苓吃惊,“娘娘的意思,是那些都是娘娘编出来的,只是为了给奴婢开罪?”
“也不能算是编的,城外真的有座华严寺,里面也有位崇明师父。”
云苓听到这些,反而更加焦急起来,云榛看在眼里,不禁问:“怎么了?”
“可是奴婢并没有去过华严寺,更没有见过那位崇明师父呀!”
云榛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怕什么,只要太后不再治你的罪不就行了?”
这正是云苓所担心的,“可是万一太后真的派人去查可怎么办?”
而且她怀疑,方才罗祥撞见的那一幕便是太后派出去调查的人。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云榛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那就大可不必了。”
云苓好奇,“娘娘的意思是?”
“我早已让人送信到华严寺,无论是谁去查,都不会有差错。”见云苓还在担心,云榛又道:“华严寺是我云府修缮的,里面的每一炷香都有云府的银子,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原来竟是这样!
云苓琢磨着云榛的话,一颗心总算又放回进肚子里。
她看着云榛,不由心生感激,站起身朝云榛深深一拜,“奴婢多谢娘娘相救!”
“你这是做什么?”云榛也起来,一手托在云苓的手上,“苓儿快别这样!”
云苓摇头,“若不是娘娘,奴婢和腹中孩儿怕是不保,今日之事,奴婢无以为报!”
“什么报不报。”云榛摇头,“不是和你说过,你我是姐妹,无论如何,我也要帮你呀!”
云苓看着云榛,眼眶已然红了,“娘娘……”
“好了好了。”云榛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尽说这些做什么,你倒是和我说说,孩子如何?”
一提到孩子,云苓的脸色总算变得柔和,“托娘娘的福,孩子还好。”
云榛一笑,“哪里是托我的福,明明是皇上才对。”
云苓总算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娘娘常常去看奴婢,换着花样做合奴婢口味的东西,奴婢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这都要归功于娘娘。”
云榛拉过她重新坐下来,这次,两人肩并肩挨着坐下。
天色渐暖,梅花已经过了盛放的时节,云榛朝外面望着,突然轻轻启唇,“都道梅花皆爱雪,沐雨梅花色更鲜,浮萍素雅草葳蕤,一把泥丸筑谊坚。”
现在的云苓已经不是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乡野丫头,云榛的这一番话,她立刻就懂了。
云榛望着云苓,神色比刚刚郑重了些,“后宫本就是个是非之地,从后妃到宫婢都要走得小心,你我既是姐妹,更要相互扶持,不管别人如何讲你如何待你,我都不会置你于不顾。”
感动之余,云苓亦是正色,“奴婢虽然什么都没有,可奴婢还有一颗敬重娘娘的心,奴婢不会忘了娘娘的话,也不会忘了自己的话,蒙娘娘不嫌弃,奴婢愿与娘娘相互扶持,追随娘娘左右!”
“我的好妹妹!”云榛脸上露出一抹明快的笑意。
……
从惜颜宫出来,云苓心中满满的。
她不确定高朗口中的人是不是无伤哥哥,但她还有个姐姐,一个肯为了她放下身段的姐姐,一个肯为了她不惜顶撞太后的姐姐。
想着想着,她的脚步一点点的慢了下来。
如果说云榛帮她还有些道理,那么夏希淳,她怎么会在那样关键的时候及时赶到?更为她讲话?
看上去,她并非像是事先与云榛商议好的,甚至,她来的有些仓促。
奇怪之余,云苓调转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