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母亲跳舞时的样子,母亲本就是个纤瘦的美人,跳起舞来舒展轻盈极富美感,手中也像那个女子一样扯出一串红豆,风姿比眼前的舞女更加摇曳。
母亲身子不好,很少走动,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跳起这支舞,这也是她唯一见过的一支舞。
也是因为这支舞,她才喜欢红豆,喜欢吃红豆糕。
她曾问母亲,为何总跳这一支舞,母亲说自己正是凭借这支舞吸引了父亲的注意。母亲说:父亲最喜欢看她跳这支舞。
想到这,她不由看向云戈。
云戈看上去也在赏舞,他的目光随着舞女的身姿而移动,云苓想,也许在父亲心里,也和她一样会因此而想起母亲。
这个想法才在心中想起,她就觉得仿佛有一个巴掌狠狠甩在自己脸上。只是片刻,云戈的目光就离开舞女,举杯和众人畅饮起来,不再观舞而是和旁人谈笑风生。
被母亲视作定情之舞的舞蹈,在父亲心里竟轻若尘埃。
云苓心中冷笑,笑自己的天真。
“你知道,这舞叫什么名字吗?”身边传来孟青乔的问话。
云苓看着云戈,未加思索就道出:“醉相思。”
孟青乔听到云苓的回答,原本正在赏舞的她一下子转过头,惊讶的盯着云苓,“你怎么知道?”
云苓也回过神。
这舞的名字是母亲告诉她的,当时她只以为舞蹈是母亲编的,名字也是母亲为了父亲而取的,没想到这舞真的叫这个名字。
在孟青乔差异的眼神中,云苓平静道:“臣曾见过这舞。”
“你见过?”孟青乔的眼睛瞪得更大。
云苓不禁疑惑,“是啊,怎么了?”
孟青乔也不再观舞,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云苓身上,“你曾到过羌国?”
云苓也谨慎起来,“郡主此话怎讲?”
“这最相思是我们羌国的宫廷舞蹈,外人很少见过呢。”
云苓一下子愣住了,既然是羌国的宫廷舞蹈,母亲是怎样学会的呢?
正在愣神,孟青乔又问云苓,“难道你真的来过羌国?”
云苓没多解释,“臣不曾去过羌国,这支舞只是从别处看来的。”
“哦?”孟青乔似信非信,这时一阵鼓声响起,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云苓看见,手捧红豆的女子望着某处,即使她已经很努力的去表露自己的相思之情,却没有母亲那种切身之感来得真实。
一曲结束,舞蹈也随之结束,云苓的心思却还在这支舞上面。
关于母亲的身份,她也是从云家人从父亲口中陆续得知。在他们眼中,母亲是低贱的风尘女子,只能靠给客人跳舞来维持生计,这样的女子注定没办法进入云家这样的名门望族。
自从自己记事起,就不知道云府那个名义上的家是什么样子,她跟随母亲搬到了远离京城的司州,据说为了打发她们母女,杜徽芝给了她们一笔钱,在杜徽芝的眼睛里,她们甚至不如云府里面的奴才,所以就像打发奴才一样给了她们比奴才们多不了多少的银子。
来到司州,母亲积劳成疾,再加上对父亲的思念和埋怨,从此一病不起,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再也没看见过母亲跳舞。
但母亲婀娜的身姿已经印在她的心里,那支舞也令她记忆犹新。
只是,母亲怎么会跳羌国的舞蹈?
她正想着,一位羌国人站了起来,“各位,这支最相思是我们羌国流传最久的宫廷舞蹈,如今羌国与祁国结好,我们特意将这支舞送予祁国,我们的舞者会留在礼部教授大家。”
其中几位喜欢跳舞的妃妾听了立刻露出笑容,刚刚观舞的时候,她们就觉得这支《最相思》舞步妙曼极具美感,若是自己也能学会就好了,还有的甚至悄悄记起了舞步,怎奈这舞看似简单,步法却不好掌握,记住了后面又忘了前面,好生头痛。
底下有喜欢舞蹈的人,借着兴致正高,“此舞美妙,不如现在一起跳来吧!”
此话一处,立刻得到众人的响应,羌人向来崇尚歌舞,听到这句话纷纷起身与那些舞者走到一起,乐师门也弹奏助兴。
羌人们跳得欢乐,仿佛这里根本不是庄重的白鹿台,而是羌国开阔的原野,他们载歌载舞脸上尽是微醺的笑容。
祁人们看在眼里,羡慕得不得了,他们多想一同加入这场舞蹈盛宴。
云榛也受到气氛的感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她看了看身边姐妹们满含期待的眼神,转向楚元昭,“皇上,你瞧,这些羌国人跳得多开心,大家都羡慕的不得了呢。”
楚元昭也露出一丝微笑,端起酒杯轻啜一口,“皇后做主吧。”
云榛立刻露出笑容,“臣妾替姐妹们谢过皇上!”
说罢,她转向各位妃妾,“各位妹妹们,你们有谁愿意,就一起去吧。”
“是!”一众人大喜,齐齐向云榛笑着,“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汪婕妤和吴才人率先进到舞池里面,吴才人尤其喜欢舞蹈,迫不及待的跟着羌国舞者学了起来。汪婕妤也十分欢喜,在吴才人身边一同跳着。
罗修仪也忍不住好奇,还有胡婕妤和郭才人,也一并走了出来。
云榛为姐妹们求过情,自己却依旧端庄的坐在那里。无论何时她都保持着皇后该有的仪容。
她看了另外一侧纹丝未动的夏希淳一眼,“淳妃妹妹对这支《最相思》不感兴趣么?”
夏希淳淡淡一笑,“这支舞的确好看,只是臣妾有伤在身,不便跳舞。”
“是哦,倒是本宫疏忽了。”云榛笑着,“淳妃妹妹可要好好修养才是,待会儿散了本宫派人送些补品过去,好让妹妹快些恢复。”
夏希淳知道云榛耍的什么把戏,那些毒茶没能置夏希淳于死地,云榛并不放弃,现在又换成了补品。
夏希淳心知肚明,可表面上还是顺着云榛,“多谢皇后娘娘。”
楚元昭才饮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问夏希淳,“朕这几日忙,没顾得上去看你,身子好些了么?”
夏希淳的笑容真诚了些,“蒙皇上惦念,臣妾已经好多了,有皇后和众位姐妹关心,还有凌大人悉心医治,臣妾已无大碍,再过几日就痊愈了。”
楚元昭点点头,眼神慢慢的移到了下面坐着的云苓身上,“你说凌云?”
他记得,他准他休假在太医局,不必出诊,就连今日白鹿台设宴也没有让她来。
听到男人疑惑的语气,夏希淳忙道:“是啊,凌大人生怕耽搁了臣妾的伤情,坚持亲自为臣妾医治,着实令臣妾感动。”
听到楚元昭对夏希淳的关心,云榛心中十分不爽,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可说出的话却变了味道,“淳妃妹妹风姿卓越,连凌大人都倾慕与妹妹呢。”
“娘娘此言差矣。”夏希淳不急不恼,“在这宫中,若论风姿,有谁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呢。再说凌大人医德高尚,单纯只是担心臣妾的病情,哪里来的倾慕,娘娘就别再笑话臣妾了。”
云榛没有再说什么,夏希淳也不再多说,两人只是一笑,转而去看那些跳舞的人,只是那笑容各怀心思,落在云苓的眼中。
云苓看到,楚元昭的妃妾们大多都和羌人舞者学跳舞去了。身为皇后,云榛根本不屑于那些让自己失掉身价的舞蹈,夏希淳因为受伤未愈也留了下来,在一个角落里,云苓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徐婕妤还像从前那样,人看上去有些呆呆的,还是那么不大喜欢说话,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因为不显眼,以至于在其他姐妹纷纷晋封的时候,她还是婕妤的位分。
云苓在她脸上看不到多余的表情,她就像个布偶,除了会眨眼睛,再找不到什么不同的地方。
“喂,我们去跳舞呀!”
云苓正看着徐婕妤,身边的孟青乔突然推了她一把,“在这坐着多没意思,走吧!”
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舞姿,云苓只觉得一股浓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所以当孟青乔提出建议的时候,她心里并不拒绝。
“你教我骑术,我教你跳舞,来啊!”孟青乔说着已经起身朝舞池而去,云苓看了看她,也站起来。
舞池里面不仅仅都是女子,很多男人借着酒性也下来一起跳着,羌国的舞蹈本就大方,男人跳起来也不难看。
只是这舞步法繁乱,想要记住每一个舞步需要些时候,人们大概只是跳出些眉目来,像善于舞蹈的吴才人也不能完全跟上奏乐,他么当中更多的只是来凑凑热闹,一起开怀畅饮也好。
“来,跟着我。”孟青乔回头朝云苓说了句,在人群中停了下来,“先抬右脚,朝这边。”
看着孟青乔的动作,云苓自然而然的跟了做了出来,她不止一次看过母亲条这支舞,看到熟悉的动作,就跟着做了出来。
“对,就是这样!”云苓一连几个动作都做的标准,孟青乔立刻夸奖起来,“不错嘛,来,继续!”
若不是假装自己是第一次跳这舞蹈,云苓根本不用去和孟青乔学,她尽量慢一拍的跟在孟青乔身后。
“好了!”孟青乔转过身,“你跳一遍给我看。”
“哦。”云苓假装还不熟悉,“臣试试看。”
到底是原本就熟悉的东西,即使云苓尽量掩饰,还是难掩漂亮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