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祖儿
本文嘉宾
宋茜茜，31岁
我在本地心理咨询群里发了专栏的链接，宋茜茜是第一个跟我联系的。
初听到“宋茜茜”这个名字，我能想到的形容词是“温婉”“可人”。可是，本人却大相径庭。
宋茜茜约莫有170厘米的个头，那天穿着性感的超短裙，两条白胖胖的大腿并在一起，看不到缝隙，浓厚的妆容遮住了她本来的容貌。
近了看，她脸上的粉底浮在表面，刘海也贴在前额上。她不自觉地捋了捋刘海，笑说：“我不太会化妆”。
我准备的问题还没说出口，她倒先问：“你们漂亮姑娘，是不是特别容易获得爱情？”
我想她并不是想听我炫耀丰富的情感经历，即便我也没有。
我微笑着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
宋茜茜在单亲家庭长大，跟母亲一起生活，她喊她林芝。
林芝生完宋茜茜之后，男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恨那个男人，连带着也恨宋茜茜，她从不让她喊妈，“那样会显得她特别老”。
宋茜茜之所以这么胖，是因为有哮喘的顽疾，小时候服过一种含有激素成分的药，身体便像催气球般，一日日见长。
林芝看着宋茜茜，经常叹息着说：“你怎么能这么丑，哪儿像我的女儿！”
宋茜茜从不把这话放在心上，直到青春叛逆期她意识到林芝对她没有一点点母爱，她学会了顶嘴。她再说她丑，她以牙还牙：“谁知道你那脸上有几分是原装的！”或者是：“我有多丑，你爱过的那个男人就有多渣！”
母女俩的关系一直很僵，后来宋茜茜考到了外地读大学，她们终于“两不相见、两相安”。
可是，林芝的那些话虽然不在宋茜茜耳边响起，却在她心中一遍遍重播。她认定自己是一个不漂亮的姑娘，那些漂亮姑娘享有的特权，她一杯羹也分不到。
比如，爱情。
即便罗兰曾经说过：当两人之间有真爱情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到年龄的问题、经济的条件、相貌的美丑、个子的高矮，等等外在的无关紧要的因素的。
但是，罗兰穿越时空的名句并没能教会宋茜茜坦然面对现实。因为对外貌不自信，她在感情的路上走得很不顺利。
宋茜茜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在一家IT公司做编程。在这个男少女多的岗位上，她也发挥过她的性别优势和独特才识，吸引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第一个向宋茜茜伸出橄榄枝的帅哥，瘦小，却彰显出大男人的姿态，对她特别友好，处处给与帮助，工作上、生活中。可是，他越是对她好，她越躲着他。
她认定他这样的条件，绝对不会看上她这类姑娘，“一定是别有用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方面值得别人这般“用心良苦”的策反，反正就觉得“不漂亮姑娘”不配拥有爱情。
有一天，她当众羞辱了他，从此她再也没在公司看到过他。他走的时候，对她说：“你的专业能力在很多人之上，千万别放弃。”
这是她22岁那年发生的“事故”。
后来，她读到王小波给李银河的情书合集，《爱你就像爱生命》，看到王小波柔情地表白：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顿时整颗心都化了。李银河也曾经怀疑过，两个不漂亮的人相爱，会有幸福吗？可事实上，他们的爱情早已成为广为流传的佳话。
他们给了同样不漂亮的宋茜茜一点点自信，她向往爱情、婚姻。
宋茜茜28岁那年曾经谈过一场恋爱，这是她唯一一次正儿八经的爱情故事。他们是在网络认识的，对方比她大两岁，是一家金融公司的主管。
他们一起吃饭、看电影，他经常在她公司楼下等她下班，让她享受着漂亮姑娘在恋爱中的待遇。
他带她参加朋友的聚会，他们张口闭口“金融”“股票”“基金”，“以钱生钱”。她云里雾雨，一点都听不懂，心底却生出对他的崇拜。
席间，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子劝她也拿钱出来炒，利润是银行利息的上百倍，还讲述自己发财的故事。她答应了，与其说是为了那点儿利润，还不如说是为了给他面子。
宋茜茜把这些年攒的20万嫁妆钱全部投到了他的金融公司，满怀欣喜地坐等金钱和爱情双丰收，等来的却是他人间蒸发。
宋茜茜刚积累的一点自信，一下子被摧垮。她从此一蹶不振，除了上班，便是把自己隐藏在网络背后，从他人的故事里读自己的悲伤。
她也有喜欢的男孩子，校友，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他们家住的并不远，她几乎每天放学都能看到他，可他们从没有说过一句话。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跟踪他，了解他的一切动态。”宋茜茜毫不忌讳地跟我说她的暗恋史。
她辗转从其他人那儿得到他的QQ号，伪装成漂亮姑娘，跟他开始了一场长达十来年的网络聊天。他们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她轻松了解到他的全部生活，他父母离婚了、他考上了北京科技大学、他大学里谈恋爱了、他分手了、他工作了……
她也跟他聊，十分主动地汇报自己的生活点滴，当然都是她瞎编的。她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记录他们聊过的事，虚构了另一个自己。她有时候会以为这个世界真的有两个自己，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女仆。
前段时间他说他累了，他想找个人结婚生子，他说：“既然我们这么聊得来、又都是单身，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他说要来看她，到有她的城市生活，她一下慌了神。
故事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刚还盯着咖啡杯的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问：“我是该勇敢面对，还是继续神秘的伪装下去？”
我就这么想起了《傲慢与偏见》的一句经典台词：将感情埋得太深，有时候是件坏事，如果一个女人掩饰自己对所爱的男子的感情，她也许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
我给她的答复是这样的：“既然你们有这么多的灵魂上的交流，外表的这些东西，或许并不是他最看重的。为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她若有所思的点头，我们各自喝着咖啡，心绪万千。
离开的时候，宋茜茜没给明确的表态，可我想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够正确认识，哪怕是一个不漂亮的姑娘，也应该有自己的爱情。
简爱的那句话影响了很多不漂亮的姑娘：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么？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如果上帝赐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使你难于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于离开你。上帝没有这么做，而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就仿佛我们两人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
我想，每一个不漂亮的姑娘，心中都应该住着一个简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