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尔朱荣正一脸震怒的坐在桌子前,训斥着手下的兵士,只听他恨声说道,“荣秀川一向防守严密,又怎么会被人钻了空子呢,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小娘子此次没有出什么意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处罚你们呢?”尔朱荣英俊的面孔紧紧的板着,透着他特有的威仪和霸气。
只听兵士回答道,“北山山多林密,是属下们一时疏忽,请酋长责罚。”说罢跪倒在地,一心求罚,因为他们知道,罚已经是好事情,还有比罚更厉害十倍的处置或许在等着他们呢,尔朱荣向来为人残暴多疑,他虽然对属下厚赏颇多,却也是处罚严厉。
李诗茹进了房间,和尔朱荣示意,尔朱荣只是摆了摆手,指了指一侧的椅子,李诗茹就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尔朱荣继续问那个跪倒在地的士兵,“偷袭的那个人呢?可是抓到了吗?”兵士的头低的更加厉害了,颤声回答道,“禀告酋长,来的都是死士,等问围起他们的时候,来人已经咬破了毒囊服毒自尽了。”那个士兵还想要解释,尔朱荣已经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猝不及防的李诗茹也吓了一跳,那个跪倒在地的士兵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出声了。
李诗茹连忙站了起来,拉住了尔朱荣的衣衫袖子,撒起骄来,说道,“老头子,不要发火,伤了身子就不好了,我这不是没有事情吗!”
尔朱荣的脾气稍微缓和了下来,看了看一脸调皮之色的李诗茹,这才慢慢的重新坐了下去,凝眸看着跪倒在地的兵士,用手轻轻的敲打着桌子,只是不语。
过了片刻,方才转过头来,凝眸看着李诗茹,细细的问道,“你可有什么怀疑的人?你把你遇险的情形跟我说说。”
李诗茹见尔朱荣说的正色,也不敢隐瞒,把当时的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自然也把高欢救自己的经过也讲了一遍,只是该不说的不说,该淡化的淡化。
尔朱荣听罢,果然对李诗茹话中的那箭只是针对她的,有了想法,尔朱荣看着李诗茹凝神思索,更不说话,李诗茹也不敢打扰,跪在地上的兵士也不敢说话,满屋子皆是屏声静气,没有人说话,片刻之后,尔朱荣的剑眉微微的拧在了一起,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对地上跪着的士兵说道,“此事,我自有道理,你们先下去吧!此次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如若下次再犯,定斩不饶,都下去吧!”
那些士兵听到尔朱荣如此说,连忙起身,赶紧退了出去。
尔朱荣和颜悦色看向了李诗茹,柔声说道,“娥儿受惊了吧,宫里新送来的绸缎,公主拿去了一半,剩下的就都留给你用了,你也去做几身上好的衣裳吧。”
李诗茹应了一声,答道,“谢谢帅老头。”话音刚落,突然觉得嗓子发紧,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尔朱荣关切的问道,“娥儿,是不是着了凉,赶紧回房休息去吧!”
李诗茹只觉得头脑越发的昏沉起来,眼前金星直冒,胡乱的答道,“帅老头,我可能是入水久了有些着了凉了,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休息去了!”
尔朱荣点了点头,语调又柔和了几分,收去了方才的冷戾和威严,却像是一个慈父,“恩,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诗茹只觉得头痛欲裂,脚步也有些踉跄,她走出了屋子,和站在屋子外面等着自己的绿衣快速对视了一眼,绿衣瞬间明白,并没有什么大事,不免喜笑颜开起来。
绿衣用手指了指一旁,李诗茹顺着绿衣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却看见高欢正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李诗茹看了过去,只觉得头脑越发的昏沉起来,说话也没有什么气力了,她压住心头翻滚的情愫,低低说道,“你怎么来了?”
高欢淡淡的笑了笑,看着李诗茹,他的眸光闪亮,像夜晚星空之中的星星一般闪亮,他的眸子里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微微一颔首,说道,“我怎么不能来。”
李诗茹看了看前后无人,瞪了一眼高欢,忍住剧烈的头痛,急速的低低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念在你救了我性命的份上,告诉你,尔朱荣那个老头子疑心甚重,你自当大方应对即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言罢这些,突觉红霞飞到了脸庞之上,转身,忍住头痛,匆匆离去,一抹幽幽的淡雅香气冲入到了高欢的口鼻之中,让人闻之欲醉。
高欢稳了稳情绪,定睛看着李诗茹离去的方向,眼眸之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来。
到处都是尔朱荣的耳目,李诗茹素知尔朱荣的脾气秉性,她不想给高欢带来无畏的麻烦,言语也是点到为止,其他的只能看高欢的悟性了。
尔朱荣不是好杀之人,可是,对于威胁他权势之人,从来都不会手软,这一点,李诗茹已经看得清楚明白,就连自己也不过尔朱荣权势之路上的一颗棋子而已,亲情,爱情,在这座府邸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李诗茹的脚下越发的踉跄起来,绿衣搀扶着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之中,碧痕已经泡上了一杯来自洛阳宫中赐予的碧螺春,这是产自于洞庭东山的一种茶。
洞庭东山是一个巨舟伸进太湖的半岛,洞庭西山是一个屹立在湖中的岛屿,洞庭碧螺春茶正是产自在这里,这里有一行行青翠欲滴的茶蓬,有一片片浓绿树荫如伞的果树,蔽覆着霜雪,掩映着秋阳,茶树和果树枝桠相连,根脉相通,茶吸果香,华窨茶味,故此,碧螺春茶的花果香味却是比一般的茶要浓郁许多,也是天然的一种品质。
碧痕用一个白瓷盏泡了碧螺春茶,那茶叶条索紧结,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银绿隐翠,叶芽幼嫩,一壶热水落下之后,茶叶徐徐舒展开来,上下纷飞,茶水银澄碧绿,清香袭人。
李诗茹端起了茶,啜饮了一小口,那茶香阵阵入口,初时喝觉得有些微微的苦涩,可落入到了唇舌之间之后,却又变得甘甜起来,确实是难得的好茶,头痛似乎也有所缓解了。
李诗茹喝完了一杯茶,这才觉得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想着如今乱世,兔死狗烹,自己能够穿越到这个朝代,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而且还得全凭个人造化,自己寄身在尔朱英娥的身上,却也算得上是有福之人了,和上苍偷了寿命,颠倒了人生。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水下的那一幕突然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心中越加的烦躁不安起来,人生如果能够给自己选择,自己却情愿寄身在一个寻常女子的身上,能够嫁一个合心意的阿郎,即便是粗茶淡饭又如何,却也是快意人生,而自己的人生,却怎么都是一望便会知晓的,入宫为妃,三嫁皇帝,做权利和欲望的棋子,如此而已。
李诗茹越想心越灰,只有高欢明亮的眼眸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前面的路,李诗茹的心里烦乱,作为一个现代女子,她当然不肯屈服于命运,她要改变这一切。
李诗茹不顾碧痕的劝解,忍着头痛,不肯早早的躺下入睡,而是披上了披风独自踱步走在了回廊之上。
晓风轻吹,吹落了庭院中雪白的梨花花瓣,那花瓣纷纷扬扬而落,落到了李诗茹的发间,衣衫,李诗茹抬起脸,有花瓣随着风落到了她的脸上,发丝随风飞扬,此番情景,确实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高欢刚才尔朱荣的房间之中走了出来,想着方才尔朱荣的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兀自沉思不语,慢慢的往府门外走去。正走着,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微微有细碎的声音传了过来,寻声望去,却看见前面的回廊处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影,初时,高欢以为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小丫头,可细细一看,心底陡然一亮,那个人不是李诗茹又是谁?
高欢见四下无人,紧忙隐到了一颗梧桐树的后面,却看见李诗茹抬着脸看着天上飘落过来的飞花,面上已经沾了几片花瓣了,发丝随着风轻轻的飘着,如水银般的月光从梧桐的繁花间漏下来,那团团花簇的影子似乎也稀稀疏疏的暗暗的绣落在了她洁白的衣衫之上,越发的显得弱质纤纤,身姿楚楚,心思若尘。
她洁白的衣衫的衣角被夜风吹得翩然翻起,在这个春日的夜晚之中,她亦不觉得风中有丝丝未尽的冬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