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是春日,却还不是春深之时,早开的梧桐花,梨花的香气在夜风之中交织在一起,刚入夜的安静时候,飞花落雨之中隐隐见到李诗茹的身姿,顿时心生萧索之感,纵然自己对这个女子有情,有负疚,也知道今生他们之间有一段缘分可以走,可夜风清冷,高欢禁不住想起了那样一句话,“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为路人。”于面前的女子而言,或者于自己而言,这话倒真真是应了景的了,心底不由得莫名的伤感起来,却又苦笑了一下,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自从见到李诗茹的那一刻起,听到了她放肆的笑声之后,所有的事情好像全都变了样子。
命运绝非天定,他这一生定要给她一世的安稳,她嬉笑的外表之下的落寞已经尽数落入到了自己的眼中,心里,她的悲伤和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默默的看了李诗茹多久,高欢终于悄声无息的走了。
李诗茹望着满目的白色花瓣,心里如一团乱麻搅在了一起,而她却不知道,有一道温柔而又忧伤的目光一直都在注目着她。
正在心神不定间,却听到了碧痕和绿衣的脚步声,碧痕和绿衣见李诗茹一人站在回廊处,不觉得相视而笑,碧痕笑了笑,说道,“娘子,快些回去歇息吧。”
李诗茹一看是他们两个,不觉得也笑了起来,夜风冷冷,李诗茹随手裹了裹衣衫,头还微微的觉得有些痛,便由绿衣搀扶着,往自己的院子之中走了回去。
三人进到了李诗茹的房间里,李诗茹这才问道,“绿衣,高欢如何了。”绿衣见李诗茹如此紧张高欢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打趣道,“看来,娘子是喜欢上了那个叫高欢的年轻人了。”
李诗茹嗔怒道,“你这个小妮子,小小年纪不学好,那个帅老头子多疑,高欢与我独处山中,他自然会有其他的想法,怕是已经起了杀心了,若不是他,我现在恐怕早就魂魄相离了,我虽然心下担心的很,却也明白越是解释,那个帅老头的疑心便会越重,怕是那高欢的性命更难保全了,现在只能看高欢那边要如何化解了。”
关心则乱,李诗茹一时之间竟忘了高欢便是日后的北齐皇帝,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此死去了呢。
绿衣看李诗茹微微含怒的面色,也不敢打趣,绘声绘色的给李诗茹讲起了李诗茹从尔朱荣的房中走回自己房中的那个屋内的情景。
“开始的时候,酋长以高欢有野心为由想要杀了高欢,谁想到高欢竟然不服,反而打翻了要抓他的兵士,大声陈词,他并没有提起白天水中之事,而是只说天下大乱,群雄纷争,只有酋长一人才是人中之龙。”绿衣说道这里,拿起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
碧痕不禁嘲笑道,“喝茶是品,可不是如你这般的牛饮。”
绿衣反唇道,“我又不是什么高府娘子,饮不得茶,自会这样的牛饮。”她刚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不妥,她看着李诗茹吐了吐舌头。
李诗茹见绿衣如此模样,不觉得笑了起来,也把方才的心思放下了几分,她自是知道高欢无恙,说道,不要油头滑嘴了,快些讲讲方才的情形吧,你这讲了一半的事情,还真是让人着急的很。
绿衣清了清嗓子,接着讲道,“当时,我正在门外,刚好瞥见酋长黑了脸,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心想着,这回高欢肯定是触了酋长的眉头了,这下就算是不丢性命,少不了也得
挨上一顿板子,哪里想得到,高欢竟然越说越厉害,说酋长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却犹豫不决,真是让他失望。”碧痕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也有些后怕。
李诗茹却是听得兴趣盎然,她见绿衣停下,不由得开口问道,“后来如何了呢?”
绿衣咽了口吐沫,接着说道,“我原想着,高欢这下真是死定了,这样驳了酋长的面子,没想到的是,酋长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上前把高欢扶了起来,只说他是英雄见地,年少儿郎!”
李诗茹听绿衣说完,神色突然变得冷淡了起来,英雄也罢,狗熊也罢,仿佛都与自己无关。
“娘子,酋长下了命令,说是六镇那边很多人叛变,到处都是反叛的义军,让我们这个月不可以出府了。”绿衣把尔朱荣的话转达给了李诗茹。
“知道了。”李诗茹答应了一声,看着绿衣和碧痕两个丫头,摊了摊手,道,“这下可好,我们再也出不去了,只能听老头子的安排了。”绿衣和碧痕两个听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的小娘子就是这样。
等绿衣和碧痕两个人下去之后,李诗茹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山中的冷箭处处针对自己而来,那些人一定是洛阳城中的人,就是想挑拨尔朱荣和皇帝的关系,又或者是对尔朱荣的一个警告。
李诗茹知道,刺杀自己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胡太后派来的,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自己是不会死的,自己现在是尔朱荣和元诩手中的一颗棋子,想来,他们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彼时,李诗茹并不知道,这个胡太后,竟然和自己有着痛彻心扉的缘,那时候的李诗茹,虽然饱读诗书有着过人的智慧,却不过也只是一个穿越过来的爽朗大气小女儿,在荣秀川的领地中,尔朱荣就是天下,有他的保护,李诗茹可以自由的翱翔,随意的玩乐。
李诗茹以为自己的聪慧的,却没有想到在日后的风雨飘摇之中,她一败涂地差点身首异处,那些爱过的,恨过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空的寥落的情缘,也许,在她的心中,爱情不过就是生命的一种状态,而自己也只能留在他的身边,自甘堕落心灰意冷的活着,所有的感情终究敌不过现实和权势。
而她最终的叛逃,却给了她另一个契机。
漆黑如帷幕的夜空之中,只有几颗寒星闪烁,冷冷的一弯白月挂在遥遥的天边,远远的能闻到一阵阵的花香,荦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的引着人想靠近,却是院中梧桐花的香气随着风飘散到了李诗茹的小院之中。远远看去,却只是高高的跃过红墙的繁花暗影,遥遥闪动。
李诗茹放下了杂乱的思绪,自己浅淡一笑,笑自己的痴傻,可能是言情小说看的太多的缘故吧,一向爽朗的自己在突然之间竟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就在李诗茹准备歇息的时候,却听到府外一阵喧哗之声,李诗茹站起了身子,绿衣和碧痕两人也从房间外面惊慌的走了进来。
绿衣和碧痕两个人一脸的担忧之色,李诗茹展眉笑了笑,说道,“不要担心,这也许是那个帅老头在调动军士,往日也有过这样的动静,我们就安心休息吧!”
“娘子,莫不是六镇的叛兵要到荣秀川了。”碧痕无不担心的说道。
“没有事,有那个帅老头子在!”李诗茹见两人满脸的忧色,并不想让他们做过多的想法,出言安慰道。
李诗茹方才言罢,府门之外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了,一只象征着召集军中大将的令箭带着火光冲天而起。
三个人隔着窗子,正好可以看到,李诗茹也略略觉得有些吃惊,怕是今夜要睡不好觉了,荣秀川要出大变动了。
绿衣和碧痕两个人也变了神色,李诗茹忍不住好奇,这打仗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便打发了胆子大一些的绿衣去打探消息,不消片刻,绿衣便急匆匆的走了回来,开口说道,“娘子,府中被军士们都把守住了,后院众人严禁踏出门外一步!”
“哦!”李诗茹拍了拍还在发着颤的绿衣的肩膀,她的眉尖微微的往上挑了一挑,笑道,“不要这样紧张,不碍事的,你们两个若是害怕就跟我在一张床上睡吧!”
二人一听,顿时也忘记了害怕,嬉笑着道,“好啊!”
三人并排躺在了床上,碧痕和绿衣很快睡去。
李诗茹也沉沉的睡了过去,朦胧之中,只划过尔朱荣那种英气勃发的脸和高欢淡然平静的脸,心下竟然安稳了起来,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果然一夜无事,隔日一早,却听闻了尔朱荣连夜带了七千精骑,以侯景为主将,高欢为副将,直奔邺城。
守卫也不再限制府中人等的行动自由,但却也只能在府内走动,在后院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