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去图书馆的事情，你真的不用着急，”莱昂喝一口酒说。在来HB啤酒屋之前，他和加拉瓦情绪一般高涨，但实际上，他的酒却和史蒂芬喝得一样慢，丝毫没有“加五听”的英雄气概，“我们的进度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快一些……回守约之所后我再和你细说，大概……我们已经发现了些东西。”
“发现了东西？”
“昨天你回来得最晚，我们和煊徵讨论过了，我们漏算了些很重要的东西，”莱昂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四周，“虽然最后结论还没得出来，但是可能已经很接近了，我和加拉瓦原本今天就没想去图书馆，我们回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史蒂芬还没说话，加拉瓦那张黑不溜秋的大脸又凑过来了。
“没错！”他大声说，“这里不是嘘嘘的地方！我总不能在这里脱裤子，这么多人……厕所在哪儿？”
虽然大厅里绝大多数都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而加拉瓦说的是英语，但这一刻，全场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两秒，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史蒂芬和莱昂下意识把脸转向了阴影的方向，史蒂芬倒不觉得多么尴尬，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鉴于他们的身份，众目睽睽始终不是件很好的事。
可莱昂很尴尬。
而加拉瓦也是个真男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解皮带了。
“不是说不在这里脱裤子……”莱昂眼疾手快把加拉瓦的皮带扣扣上，依旧一手扶着额头。
“我带他去厕所吧，一会儿他真在这里解决了就麻烦了。”史蒂芬把刀袋放在桌面上，站起来架住加拉瓦。加拉瓦说话声音很大，口无遮拦，跟所有故意装醉的一模一样。他一把打开史蒂芬的手，“我……不用你扶我，我没醉……能自己走！”
史蒂芬下意识看了一眼莱昂，发现莱昂忽然开始皱着眉头发起呆来了，并没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
史蒂芬心里完全被带加拉瓦去厕所这件事情占据着，没有觉察到周围的情况，只是有些感慨。
认识莱昂是在十五天前，这大概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说起来，他们彼此相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
这像是某种牵连，和陈雨柯那种硬搭起来的牵连还完全不同，他们之间的牵连是更自然的，浑然天成，更像是命运的手笔。莱昂待人也还算真诚，不隐瞒，但不知道为什么，史蒂芬总觉得看不透莱昂这个人。
他知道莱昂的父亲死了，作为一名美国士兵死在了伊拉克战争中。但他其它的往事就像他谜一般的零力一样。他们似乎在某些经历上是相同的，史蒂芬也觉得在一些地方上他们是一样的，但另一些地方，他们又完全不同。
莱昂忽然把手反扣在长刀上，抬眼看他。
“有魔护卫在这里。”
史蒂芬愣了一下，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转折。这个时候，莱昂已经提刀站起来了。
那种晃神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瞬间，史蒂芬也感受到了游散在空气中的零力，不得不说，酒精吵闹和身边的这个叫加拉瓦的家伙麻痹了他的感知。史蒂芬知道那不是护零者的零力，因为那种感觉和自己身上的或者加拉瓦身上的都不一样。多年执行员的经历让他变得太熟悉这种零力了，莱昂的感知一点没错，魔护卫……魔护卫就在这里。
史蒂芬感知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加速跳动了一下，只有在这种时候，史蒂芬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虽然就那么一下。
终于……终于……在半个月前那次无果的搜寻之后，魔护卫，他们的踪迹终于又一次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史蒂芬抬起头，望着四周。
HB啤酒屋的二层，偌大的空间里有几百个人在饮酒和吵闹的人。四周都是同样欢声笑语中的人群，在整个大厅温柔的乐声和温和的酒色里，他们用同样的笑容和声音，叽叽喳喳，站着或者坐着来谈笑风生和举杯同饮，没有任何一张脸有异样。
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觉？
在一个地方，你忽然静了下来，听着周围的声音，于是这里的喧闹瞬间放大了百倍，仿佛腾腾的蒸汽机在你耳廓边缘轰鸣……你听着万千座机器暴力的声音，就像是处在世界的中心，世界围绕着你开始旋转，宛如万千灯火同时点燃，世界一片明亮……你感受着千万点灯光流星般地在身边环绕，努力地，想要发现细微的差别，在其中寻找到一条出路。
史蒂芬感觉到了。
顺着那些零力的方向找过去，就能找到源头，仿佛落叶归根，万川归海。
是一个男人，他戴着黑色的宽边帽，脸埋在阴影里。他是个胖子，可在轻步下楼的时候，看不到一点胖子的笨拙。
“在那边！”
史蒂芬还没说话，莱昂已经背起刀袋跟了上去，像只出击的猎豹般一跃而起。史蒂芬没他反应快，因为他还在扶着加拉瓦。
在弓着身子无声地穿越人群时，莱昂就像个匿行在黑夜里的刺客。
如果把整个大厅里的人群看作是一片大海，那么沿着莱昂前进的方向，人群产生的一点骚动就如同一连串小小的浪花。此时男人已经领先他们好一会儿下楼了，按照史蒂芬平时执行任务的风格，此时他一定会冲破玻璃跳楼下去，他是个追求效率的人，这样最能够节省时间。但在人流量如此巨大的HB咖啡屋，势必会引起围观，史蒂芬也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拽着加拉瓦跟了上去。
“我要上厕所……我要尿裤子了……”加拉瓦在他手里嘟囔。
史蒂芬仍旧冷静，他固然无法最有效，但他果断采取了比较有效的方式，把加拉瓦扔下了，自己提着刀袋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