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
史蒂芬低声抛给加拉瓦两个词，他下楼梯只用了两步，他从二楼跃下的时候，柔软的衣衫迎风贴在胸前，让他像一只白色的风筝。
他看见了莱昂，莱昂就背着他的刀袋站在门前，昂头望着晃晃的阳光，整个人都像是融化在那种阳光里一样。
史蒂芬马上意识到了，行动快速如莱昂，却还是没能跟上那个男人的步伐，大概在他追出门的时候，那个身材微胖的男人就在明晃晃的日光里遁形了，完全消失了踪迹。
“跑了？”
莱昂点点头，皱着眉头望了望阳光最烈的地方。
背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史蒂芬知道加拉瓦已经追出来了，加拉瓦就算是醉成了那副德行，还是准确地接收到了史蒂芬的消息，感知到意外发生了，此刻加拉瓦就站在史蒂芬的身后。史蒂芬看了看莱昂目光的方向，那边的阳光最刺目，但阴云已经从天边上来了。
天气预报预报今天傍晚会有雨。
史蒂芬忽然看向莱昂，“零力残留。”
“嗯，零力残留，”莱昂点点头，手指跃过啤酒屋旁边的露天桌椅，“那边。”
两个人还没动，身后的加拉瓦又出事故了。只见他不自然地后退一步，抱着一只垃圾桶开始呕吐。
莱昂没管加拉瓦，史蒂芬当然也没管，这家伙喝了太多的酒，吐一吐让自己清醒一下也好。难得在醉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加拉瓦还能准确地找到一只垃圾桶，而没有吐到别人的杯子里。史蒂芬还在想按照流程，现在是不是应该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通知煊徵组长和德国分会之时，莱昂已经又提着刀袋追过去了。
“莱昂……”史蒂芬出言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也只能收起手机，跟了上去。
通过零力残留来追踪一个人的痕迹，这是每个作为执行员的银瞳战士都必备的技能。史蒂芬在初入颜瞳会的时候就被哈耶克着重训练过了，通过空气中留下的零力感知，就像狗警犬能够嗅到残留的味道来断定目标的行进路线，都是常人不能理解的，也是异常准确的。
那些箭头般清晰的零力直向咖啡屋旁边的一条小径，而那条小径通往皇家咖啡屋的后巷，入口被一排花花绿绿的自行车挡住了。
翻越自行车，对魔护卫来说轻而易举，无论是纵风的天赋，御火的天赋，零力都会无差别地加固和强化个体的骨骼和肌肉，而这种对银瞳战士更加轻松，他们可以加持风力。
莱昂跃了过去，史蒂芬紧随其后。
在翻越那排路障的时候，史蒂芬忽然感觉大脑短暂短路……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是这个时候突然降临的，如同黑夜一样从外而内地笼罩了他，让他在落地的时候差点没有站住。他罕见地在这种并不苦难的条约中打了个趔趄，直起腰来，这时，莱昂已经走到巷子中央了，后巷里没有人。
莱昂在各种玻璃反射的阳光间拉开了刀袋，昂头望着四周。
“没事吧？”他没回头，轻声问史蒂芬。
史蒂芬摇摇头，没说话。
史蒂芬又听到雨声了，史蒂芬又看到那个黑色风衣和雨伞的男人了，就在断崖边，他们说着话不知所云的话，拔出了刀……虽然从那个雨夜之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追击一个欲想脱离的魔护卫了，在狂欢节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追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在月光下，一起一落地穿越了半个慕尼黑城。可是那一次，困惑而耻辱的回忆就没有像预感一样找上他，就像蜘蛛侠的蜘蛛感应。
那一次，天下太平。
不知道为什么，史蒂芬模模糊糊地觉得，那个他只瞥了一眼的微胖的中年男子，和风衣男人有些像。虽然他要胖很多，老很多，装扮比那人要怂很多，丝毫没有那个男人凌厉的又有些孤独的气场，就像冬天雪地里的清雨。
或许就是那个自称与他有牵连的男人，那个自称……会成为最后一个站在他身后绝不背叛他的人，真的开始一点一点解除了他的防备，以一个日常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形象，占据了他的意识？因此，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最终都想起他，在不同的场合，如同万鸟归林？
史蒂芬也不知道，他并不情愿这样。
十几秒之后，加拉瓦也从那一排自行车中间挤过来了，这一次，加拉瓦让莱昂和史蒂芬都肃然起敬，因为身为一个醉鬼，他来时竟然还记得带了他的刀袋。但似乎已经晚了，他们进了后巷，但男人并不在这里，狭长的后巷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玻璃反射的碎光。
“他很强。”莱昂望着四周的建筑。
“什么？”
“他发现了我们，所以走了，”莱昂的表情说明他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但他只是‘走了’，不是逃，他的步伐很快，但毫不慌乱。”
史蒂芬点点头，加拉瓦也跟着点点头。
是的，就是这样。莱昂说的一点没错。史蒂芬终于意识到自己怀疑的点在哪里了，莱昂的这句话精确地指出了这个点。那个身材微胖的男人，他的零力很精纯，这样精纯的零力证明了他的血统。他绝对有能力掩藏零力，但他在明知他们三个身份的时候，还是暴露了自己，他脚步的稳定，正是证明了他的预谋。
他想起了风衣男人举着黑伞站在断崖边的影子。
史蒂芬明白了，那种预感果真像危险时刻的蜘蛛感应，男人没走，他没走，就躲在这个巷子的某处……他们是来追杀这个男人的，但这个男人……也是来杀他们的！
“加拉瓦醉了，莱昂。”史蒂芬说，“你先送他回守约之所吧，然后再回来，我在这儿盯着。”
加拉瓦立马不开心了，“你小瞧我的酒量？我可没有喝醉！”
“这件事没的商量，”莱昂马上就明白了史蒂芬的意思，“或者，可以你去送他，我等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