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火,为我的兄长纳命来!”
长剑如虹,刺向叶小蓝的眉心。
叶小蓝急急拔出匕首,风雨中,一声铿锵的交错,匕首架住长剑,迸发出零星的火花。叶小蓝虎口发麻,指尖凝聚内力,朝来者胸口的死穴点去。
那人慌忙变招,长剑,短刃,在雨幕中爆发出激烈的交响。终于,在一招颤抖之后,两人终于分开。
叶小蓝目光冷厉的盯着十步开远的黑衣男子,他看上去很年轻,冷峻的面容宛若刀裁,衣上的纹饰证明其身份——他来自军营。
轰隆!
又是一惊雷炸响,驰掣的闪电爆发出一瞬间的光芒,映照出那人眉梢的一点黑痣。叶小蓝心中疑惑,总觉得这人应该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为何杀我?”叶小蓝质问道。
“我是谁?哈哈哈哈……”男子突然疯也似的大笑起来。“少装疯卖傻,今日,我就要为我的兄长报仇!”
男子蓦地止住笑声,长剑疾疾如电,好似银蛇一般朝着叶小蓝凶猛来袭。
叶小蓝从未遭遇过此等精妙的剑法,一连串的快剑攻击下,叶小蓝受匕首所限,无法发挥她的真正实力,一不留神,被长剑刺伤了左臂。
“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吗?”叶小蓝问道,手上功夫毫不停歇,两人又交手数个回合。
怎奈黑衣男子根本不想跟她废话,每一招都是凶险无比的逼命之招。叶小蓝的武功并不比她弱,只是她惯用了红缨刀,服下忘尘之后,暗门收了她的刀,苏醒以来,她也一直用的剑和匕首,她身边的人总是刻意避免她用刀。
叶小蓝挑开凶狠的长剑,绵绵掌力趁机拍出,喝道:“即使是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黑衣男子爆发出几近癫狂的笑,怒道,“夜流火,你杀人如麻,害我兄长惨死又勾引王爷,今日我东离誓杀你以报兄仇。”
叶小蓝听得莫名其妙,“你的兄弟是谁,我何时杀了你的兄长?”
东离一听,眼中怒意更盛,快剑连连,只想杀她后快,甚至不惜以伤换伤。
又是一连串激烈交锋,叶小蓝的脑海中千思百转,大意之下,右肩上又中了一剑。
逼命之际,一把袖剑横空飞来,径直撞开了刺向叶小蓝的长剑。
叮,长剑坠地。梁长殷的声音陡然响起——
“东离,你不听命令,竟私自离营。”
哗啦啦的夜雨,重重敲击着地面,溅出一朵朵漂亮的水花。
东离的眼睛早已模糊,在忠与仇之间挣扎徘徊,早已逼得他痛苦不堪。
“哈哈哈哈……”
淅沥沥的夜雨之中,回荡着他彻骨寒心的笑。一种痛苦纠结令人听之动容的寒凉的笑。
“东离,你别这样。东流他,已经回不来了。”
梁长殷的声线放软,东离毕竟是他最忠心的侍卫,守护他身边长达十年,他们之间不仅有主仆之义,更有兄弟之情。
“是啊,大哥他回不来了,所以您就可以忘记他的死,然后娶这个女人吗,我的王爷!”东离怒指叶小蓝,神情癫狂的直往梁长殷。
“我的王爷,您对属下就没有半句解释吗?您忘记了吗?是大哥帮你挡下那一刀!而这个女人,她会要了您的命!”东离怒吼道。
“然而,王爷您现在居然还要娶她,那她岂不就是东离的主子?王爷您要东离的大仇人做东离的主子,您怎么能这么残忍!”
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东离两眼通红,就连声音也变得颤抖。
叶小蓝没有料到眼前的黑衣男子竟然是梁长殷的手下,而自己竟然是他的杀兄仇人!他说是他的大哥替梁长殷挡了那一刀,那么她原本要杀的人岂不就是——
叶小蓝惊愕万分的盯着梁长殷,难掩眼中的震惊。
梁长殷一步一步走到东离身边,握住他持剑的手,目光复杂的盯着东离满是愤怒与仇恨的眼睛,“抱歉,东离,你……”梁长殷顿了一顿,“可以背叛我。”
轰——
一道惊雷降下,劈断了街尾处最高的一株梧桐树,炽烈的火焰登时燃起,又在须臾间,被瓢泼的大雨熄灭。
一直支撑着东离不被这风雨击倒的信念终于坍塌,最后一点恩义被斩断,一颗忠心也被劈得四分五裂。
“王爷,你当真要为了她罔顾属下的大哥,他是您最忠诚的侍卫啊!”
梁长殷愧疚道:“东离,对不起。”
“对不起?”东离一把推开梁长殷,迭迭地向后退了几步,绝望的笑起来,“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的王爷,您居然为她说对不起?哈……那属下也只能对不起您了!”
话音未落,东离长剑一凛,不顾一切的朝叶小蓝杀去。梁长殷发出一道吸掌,将钉在地上的袖剑召回,坚定不移的挡在叶小蓝面前。
东离已经发了疯,被眼泪模糊的眼睛看不清眼前的对手,唯有不顾一切的杀!杀!杀!
可是当剑锋即将落在梁长殷头顶的那一刻,他又本能反应的收手,剑锋从梁长殷的身侧落下,削落一缕湿发。
突然撤招造成真气逆行,东离喉头一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就连紧握长剑的手也垂了下去。
血,喷洒在梁长殷华贵的白衣上,开出了艳丽的小花。
东离的身子晃了晃,眼睑微垂,“王爷,王爷……原谅东离……”黯哑的声音倾注了他所有的忠诚,也倾吐出他的绝望,凄凉得令人不忍耳闻。
“东离!”
梁长殷冲上去想握住他的手,东离却闭上了眼睛,仰面向后倒去。
“东离——”
这一场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整个临王府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东离第二天一早便醒过来了,留下专属与临王府侍卫的腰牌和服装,只带了东流的骨灰,离开了他效忠十年之久的临王府。
梁长殷阻止不了,东流东离这一对兄弟,曾经是他最信赖的属下,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刀山火海,箭雨淋漓。
“东离。”
梁长殷闭上眼睛,手里紧紧捏着那块腰牌,牌子上还镌刻着东离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这件事,终究是他对不起他们兄弟两。
咿呀——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来。叶小蓝拎着食盒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进来吗?”
梁长殷点了一下头,“进来吧。”
叶小蓝走进房间,将食盒里的小菜一盘盘的取出放到桌上。
“听府里的下人说,你这三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厨艺不好,只能叫厨房做了几个清淡小菜,吃一点吧。”
叶小蓝将筷子递到梁长殷面前,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腰牌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梁长殷将腰牌锁紧柜子里珍藏好,从叶小蓝的手里接过筷子,坐下来拨了一口菜,但是第二口,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是不是不好吃?我再叫厨房重新做。”
说着,叶小蓝就作势要收拾一桌子菜,却被梁长殷按住了手腕。
气氛一时凝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梁长殷才缓缓开口:“你不必自责,这是我应该承担的结果。”
叶小蓝突然反握住梁长殷的手,问道:“我以前真的刺杀过你?”
梁长殷凝视着叶小蓝的眼,毫无遮掩的说道:“是。”
叶小蓝的心被这一句“是”狠狠的剜了一下。“我为什么要杀你?”她又问道。
梁长殷有一瞬间的迟疑,叶小蓝又自顾自的说道:“我不是常安公主的义女对不对?叶小蓝也不是我原本的名字,你和聂长青都骗了我,对不对?”
梁长殷没有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叶小蓝松开他的手,神色黯然,“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吧,我到底是谁?我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真相,我要你老实告诉我,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我为什么要杀你?”
梁长殷十分痛苦,刚经历了东离离开的哀恸,又面对叶小蓝的追问,令他身心俱疲。
叶小蓝眼中含泪,几乎是恳求的语调,“你告诉我,我想知道,过去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要杀你,你为什么还要爱我?”
梁长殷捧起她的脸,轻吻着她的眼泪,心疼道:“别哭,我只是在想,要如何开口。”
叶小蓝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多么令人安心的心跳,可是她仍旧忍不住眼泪想哭。
“我是个杀手是不是?我杀你,是为了报父仇?可是你带我看的刺史府地下密室里的金银珠宝又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你告诉我啊,我真的不明白……”
梁长殷哀叹了一声,最终还是开了口:“我认识你的时候是三年前,那天下着微微细雨,我奉诏回京,途中哮喘发作,又遇刺受了重伤。就在昭阳城外六十里的官道上,我遇到了你……”
梁长殷声音和缓,没有一丝添油加醋,只是将自己知道的毫无保留的娓娓道来。房间里非常安静,竟使得他的声音透出几分空灵,仿佛将人带回了三年前初识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