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终于停歇了,叶小蓝也终于知道了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那个深秋的清晨,当叶小蓝醒来的时候,聂长青就告诉过她,她是个收银买命的杀手。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梁长殷娓娓道来自己的过去,她仍然十分震惊。
“这么说,那个黑衣人所说的都是真的了……”叶小蓝呢喃道。
“嗯?”梁长殷有些惊讶的低下头,凝视着叶小蓝迷茫的眼,“你刚刚说什么?什么黑衣人?”
叶小蓝将三日前的晚上遇到黑衣人之事告诉梁长殷。梁长殷托着下巴低眉思忖,猜测道:“他大概就是暗门首领诸葛云了吧。你离开暗门已有半年,照理说,应该不会再来找你才对。如果他要你性命,你离开的时候就会动手,绝不可能拖到现在。”
“他好像是为了阻止我嫁给你。”叶小蓝直言道。
梁长殷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你还要嫁给我吗?”
叶小蓝没有回答,她现在的心情很乱,在没有理清思绪之前,她大概是不会嫁给他的。
梁长殷并未逼迫她,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力量和温度传递到她的手中,相信她应该明白,自己对她的情意绝无虚假。
“我可以等,但是,恐怕等不了多久。”
他是惠帝次子,堂堂临王,二十五岁还未婚,早就急煞了惠帝和谢皇后,有时候,政治联姻亦无法避免,更无可奈何。
叶小蓝当然明白,有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男人深深爱恋着自己,自己也应当别无所求了,只是……
叶小蓝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嘴唇动了动,最终仍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梁长殷,我……”
梁长殷的手指按在叶小蓝的唇上,他轻轻地笑了笑,柔声道:“没关系,我答应你,今生今世只要你一个女人,直到你抛弃我的那一刻。”
“梁长殷……”叶小蓝眼角微润,这样的男人又怎么舍得抛弃?
“梁长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梁长殷拥抱住她略显单薄的身子,就仿佛拥抱住了全世界。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因为我爱你呀!”
因为爱你,所以甘愿。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叶小蓝终于下定决心,“我会嫁给你,谁也阻止不了。梁长殷,能遇上你,是我这一生中——万千之幸。”
紧紧相拥的两人,将对方的名字都烙在心上,融进血里,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愿分离。
从临王府走出来的叶小蓝,就连步伐也变得轻快,眉眼含笑,整个人容光焕发,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叶姑娘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一个身着淡紫色齐腰襦裙的美貌女子候在公主府的大门前,看到叶小蓝回来,立即笑脸迎上。
叶小蓝盯着她露出惊讶之色,叫了一声:“刘姑娘……”
来者正是前任晋州郡守刘昱之女刘烟霞,而在刘烟霞身边的是她的贴身丫鬟春香。
将刘烟霞和她的丫鬟请进偏厅后,又命婢女奉上香茶。
“刘姑娘不在晋州,怎么又空到昭阳城来?”叶小蓝刮了刮茶面,轻呷一口香茶问道。
刘烟霞含笑回答:“晋州有了新的郡守,烟霞来昭阳投奔亲人,听说叶姑娘和聂公子也在昭阳,故特来拜会。以前是烟霞误会了叶姑娘,不敬之处,还请叶姑娘大人有大量,勿与烟霞计较才是。”
叶小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并未说话。
刘烟霞继续说道:“晋州瘟疫之事,还未感谢叶姑娘倾力相助。烟霞自知家中不比从前,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感谢叶姑娘相助之恩,这支令箭是烟霞年幼时家慈所赠,姑娘若遇危难,执此令箭到南溟海边林家铺子,自有人会帮助姑娘渡过难关。”
叶小蓝心头微动,南溟海边强盗出没,难道说刘烟霞的母亲是强盗窝里出来的?
“晋州疫情并非刘姑娘的家事,而是大齐之事。我身为大齐子民,又受常安公主恩惠,帮助晋州百姓,亦是报答常安公主的恩情。况且,我并没有做什么,真正有功劳者乃鬼医聂长青,刘姑娘若要感谢,就感谢聂长青吧。这份厚礼,恕小蓝不能收下。”
刘烟霞没料到她竟然会拒绝,心中微恼,脸上仍挂着温婉的微笑,“聂公子方面,烟霞自会亲自登门拜谢。这支令箭是流烟的一番心意,叶姑娘不肯收,难道是还在恼怒烟霞当日的无礼?若是如此,烟霞愿受叶姑娘三掌,以消叶姑娘心中怒意,只求叶姑娘能原谅烟霞。”
刘烟霞言辞恳切,居然站起来,跪到叶小蓝的面前。
“小姐……”一旁的春香被刘烟霞的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也连忙跪了下来,恳求道:“叶姑娘,我家小姐真的是诚心来负荆请罪的,以前的不痛快,就让它随风而散了吧。春香求叶姑娘原谅小姐吧,叶姑娘若有怒气,可以往春香身上来,春香绝无怨言。”
叶小蓝完全被这两人的举动惊到了,连忙扶刘烟霞起来。
“叶姑娘愿原谅烟霞了吗?”刘烟霞眸色晶亮,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叶小蓝搞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这一主一仆又跪又拜教叶小蓝好生烦闷,原本从临王府出来时的好心情登时消散。
“我原谅你了,你起来吧!”叶小蓝拨开刘烟霞的手,淡淡说道。
刘烟霞将那令箭放在茶桌上,与叶小蓝随意寒暄了几句,又问起她和梁长殷大婚之事。
“听闻叶姑娘即将与临王殿下成婚,不知烟霞能否来讨一杯喜酒喝喝?”
叶小蓝轻轻点头,大婚当日几乎整个昭阳城的权贵都会前来观礼,叶小蓝若是不答应刘烟霞来,就显得太不近人情。而且当日聂长青也会来,说不定她是借此机会特地来找聂长青的,得与聂长青知会一声,叫他避开麻烦。
送别刘烟霞后,叶小蓝拿起茶桌上的令箭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令箭只有拇指宽,四寸来长,玲珑剔透,像玉又不是玉,闻起来有一股海洋的味道,大概是某种鱼骨精心雕琢而成。令箭上绘刻着浪花,上方有齿,看上去不像普通的装饰品。
看了半天研究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叶小蓝决定去找聂长青问问。
而刘烟霞离开常安公主府后,又来到了皇宫外的金雀门前,聂长青身为御医,每天都会从金雀门进进出出,在金雀门守株待兔,比在聂府等候的效率更高。
天色渐晚,才出来了一刻钟的太阳迅速坠落到西天的群山之中。
刘烟霞守在金雀门外的一家茶楼上,从二楼的窗台望下去,正好将金雀门外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太阳完全沉没到地平线后,夜幕上出现零星几点银星,连日阴雨之后,总算拨开云雾见青天,看来明天会是一个大晴天。
一条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金雀门。
刘烟霞迅速下了茶楼,丝毫没有理会深厚春香的叫喊,一阵风似的朝聂长青疾奔而去。
“聂公子!”
刘烟霞欣喜叫道,聂长青转身就看到一团紫色朝自己扑过来,当即侧身让过,叫刘烟霞扑了个空。
“聂公子,烟霞好想你,这段日子,你过得好不好?”
刘烟霞脸颊微红,捉住聂长青的衣袖一吐相思之苦。聂长青不禁皱眉,用力抽出自己的衣袖,道:“刘姑娘,请自重。”
刘烟霞好似看不到聂长青的冷淡,仍一个劲儿的说:“聂公子,烟霞真的很想念公子,公子可曾想念过烟霞?”
刘烟霞害怕聂长青说没有,不待他开口,又立即说道:“不过公子亦不必担心,烟霞如今寄宿在霍御史家中,可随时与公子相见。”
“刘姑娘……”
“公子你不要说,我知道,公子与叶姑娘并非爱侣,所以烟霞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
“刘姑娘……”
“公子我们边走边说可好?”
“……”
刘烟霞不停打断聂长青拒绝的话语,仍然处于初会情郎的欢喜之中,不管聂长青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像聂长青这么美好的人,能够与他并肩而行,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聂御医,请等一等。”
奈何天不怜见,即使打断了聂长青即将出口的拒绝,仍然有其他人打扰刘烟霞的幸福。
一袭素雅白衣的梁子萱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来到金雀门外,看到聂长青身边的紫衣女子,秀气的眉宇微微蹙起,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皇家威严从眉间流露。
“你是谁?在金雀门外做什么?”
面对梁子萱的质问,刘烟霞虽有不满,但眼前之人是从宫里出来了,而且一身装扮高贵精致,气焰不免就低了些。“民女乃聂公子的朋友,自然是来此等候聂公子回家的。”刘烟霞敛眉说道,温柔的凝望着聂长青澈静的眼。
梁子萱的脸色登时有些难看,目光直直的盯着聂长青。
聂长青向旁边移了一步,拉开与刘烟霞的距离,拱手道:“她是下官的朋友,初到昭阳,下官也是刚刚知晓,请萱公主不要误会。”
梁子萱的目光在聂长青和刘烟霞之间来回打量,俏脸上忽然绽开笑颜,走过来挤开刘烟霞,挽起聂长青的手臂,笑道:“本公主误会什么了?本公主可什么都没有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