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雨之后,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叶小蓝和鎏玉早早出发,跨马扬鞭,直奔北疆要塞兰阳镇。
梁长殷写信来说,红袍军首战失利,北翟军舍迦陵关直奔云州,云州城告急,兴帝派梁长殷前往云州坐镇。而兰阳镇正是昭阳前往云州的必经之地。梁长殷并未叫叶小蓝前去与他汇合,只是叫她安心待在昌阳,等他凯旋归来,必定到昌阳容府去接她,但是叶小蓝没办法安安心心的在昌阳城等,她可不是一般的弱质女流,她要给梁长殷一个惊喜。
兰阳镇距离昌阳郡有一千八百多里,就算叶小蓝骑快马抄小路,也要两天时间才能到。
午后阳光正好,兰阳镇外的官道两旁,浓密的灌木之中,一批黑衣劲装的杀手悄然埋伏。这是玄箫到大齐之后第一次亲自出手。他黑巾蒙面,穿着玄黑色的斗篷,腰间缠一条软鞭,身后背一把长剑。他这片灌木里藏了许久,原本应该中午抵挡兰阳镇的梁长殷没有来,反倒迎来两匹快马,马上两名女子英姿飒飒,正是叶小蓝与鎏玉。
玄箫微微诧异,叶小蓝是梁长殷的未婚妻,竟然她已经出现了,想必梁长殷也离得不远了。他暗中不动,继续静等,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也没有等到梁长殷的人马。
“怎么会没来?”玄箫难以相信,难道说情报出错,那么叶小蓝的出现又是怎么一回事?
玄箫又等了一夜,官道上寂寂悄悄,连个行人都没有,更别说梁长殷的人马了。无奈之下,玄箫只好下令撤退。
等玄箫撤退之后,官道尽头,一辆马车徐徐前行,出现在静谧空旷的天地间。
“爷,前方就是兰阳镇,我们要入镇吗?”马车外,坐在马夫旁边的韩九问道。
梁长殷缓缓打起车窗的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说道:“不必了,直接抄小道绕过兰阳镇,早日抵挡云州城。”
于是梁长殷的马车驶入了官道一旁的小路,刚好与叶小蓝错过。
兰阳镇并不大,叶小蓝在镇子里等了两天,照理说,她应该比梁长殷快才对,只要梁长殷抵达兰阳,她必定会发现,可是现在,镇口处人来人往,就是没有梁长殷的影子。眼见着太阳就快落山了,叶小蓝不免担心起来。
“不等了,直接去云州!”
叶小蓝嘱咐鎏玉买好干粮,两人星夜赶路,也选择了小路。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阻断前路。
就在这乡野小道旁,竟然有一家小店,而且还是一家拥有二层楼的木制小楼的小酒肆,名叫杜鹃酒肆。
正是下午时候,小道上赶路的人虽然不多,但三三两两进入小店,原本大堂里就只有五张桌子的酒肆,登时显得拥挤。
酒肆的掌柜兼任着伙计一职,是个年过不惑的高个子男人,肤色黝黑,留着两撇小胡子,一身灰布麻衣,戴着小帽,看上去有些滑稽。
叶小蓝和鎏玉进入酒肆的时候,早就没有空桌了,只有临窗的一张桌子只有一个道士打扮的江湖人独坐。
“敢问兄台,这里有人坐吗?”叶小蓝也学着江湖人的习气,抱拳问道。
那道士大概有三十多岁,相貌平平,抬头看到叶小蓝与鎏玉两位女子,眼前一亮,连忙站起来,将拂尘向后面一甩,笑眯眯的说道:“没有,没有,两位姑娘请坐。”
“多谢。”叶小蓝道。
两人坐下之后,招呼完另外一桌客人的掌柜兼伙计连忙走到这边桌子,殷勤的擦着桌子,笑脸问道:“乡野小店,招待不周,两位客官请勿见怪。客官想用点什么?小店的酱牛肉和五粮酒在饮马坡这一带可是一绝。”
鎏玉嗤笑道:“你这个伙计,跟那些男人们推荐烧酒就算了,跟女人说什么酒!给我们来几个精致的小菜,一壶茶,还要三斤酱牛肉打包。”
那掌柜却道:“这位姑娘你就不懂了,吃酱牛肉怎么能不喝酒呢?再名贵的茶也配不上我这酱牛肉呀,二位如果不要酒,这酱牛肉,我看二位也不必要了。”
“嘿,你这伙计还真奇怪!”鎏玉的脾气也上来了,摸出一个银锭子往桌上一拍,“我就喜欢吃酱牛肉配茶,你管得着吗?我今个儿就不要酒,就要三斤酱牛肉!”
掌柜脸红脖子粗的跟鎏玉争论了几句,酒肆外忽然又来了客人,掌柜不得不前去招待。
叮铃铃叮铃铃的銮铃声,在这大雨滂沱的下午格外引人注目。叶小蓝猛地抬头,就看到门外走进来一袭锦绣白衣的男人,好似一轮明月照进黑夜,轻而易举就俘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是叶小蓝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也是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
“云川。”叶小蓝欣喜叫道,连忙起身相迎,可当她刚刚迈开步子,三支羽箭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射出,直指门口的梁长殷。
“小心!”叶小蓝惊骇大叫,纵身一扑,就挡在了梁长殷的前面。
笃!笃!笃!
三声闷响。只见先前还与鎏玉争论得面红耳赤的掌柜,突然化身绝代高手,手中抹布甩出,一连卷起三支羽箭,手腕一抖,又猛地射到柜台边的柱子上,发出三声闷响。
大堂里的客人摇身一变,一个个抽出隐藏的刀剑,疯也似的朝梁长殷冲杀过来。
那掌柜立即跳上柜台,拉开抽屉取出一支短戟,挡在梁长殷面前,已经与三名杀手缠斗在一起。叶小蓝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已经拔出柳叶刀,加入战斗。
大堂内一片混乱,原来酒肆里的客人,大半都是伪装的杀手,唯有临窗那张桌子的中年道士,还气定神闲的喝酒吃菜。
梁长殷大步往那道士走去,韩九在一旁为他开路。
“阁下是完颜王麾下,还是呼伦王麾下的勇士?”梁长殷坐到那道士的对面,一只手放在了桌沿上。
道士喝完最后一口酒,吃完最后一块肉,好整以暇的擦了擦嘴,然后才抬起目光盯着他对面的梁长殷。
激烈的打杀声响在耳边,漆黑的瞳孔里映照出梁长殷的模样。蓦地,那道士动了。
道袍底下抽出长剑,宛若流星一般,无比迅烈的刺向梁长殷的眉心。梁长殷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拍,桌面碎裂,一块木板登时弹起,挡住道士的目光,长剑也刺了个空。
梁长殷并未与那道士缠斗,酒肆掌柜蓦地冲将上来,手中的剑一刺一挑,一招标准的斜街刺月,登时将道士逼退。
道士明显没有料到酒肆掌柜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两人斗了上百招,谁也没有占到上风。眼见着自己的手下纷纷倒下,那道士知道此次刺杀已经失败了,心生退意。
叶小蓝解决掉两名恼人的杀手后,立即上前援手,二打一的绝对优势,道士登时捉襟见肘,不出十个回合,就被柳叶刀刺伤了他的腰。
“撤!”道士愤愤不甘的朗声叫道,一剑挑起一张桌子就往叶小蓝和酒肆掌柜扔过来。
“休想逃走!”叶小蓝怒喝道,一刀劈开桌子,朝道士猛地扑去。
那道士身形急退,已经退到了大门旁,柳叶刀大开大合,一刀刺向了道士的咽喉,道士慌忙闪躲,却被叶小蓝刺伤了脸颊,一张人皮面具登时飞出,露出一张如刀削般俊逸且坚韧的脸庞。
“梁长殷,这次算你命大,下一回,我玄箫必取你性命!”
说完,玄箫身影一闪,冲进了雨幕。梁长殷的侍卫们急急追去,大雨滂沱之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好诡异的轻功!”叶小蓝不得不赞叹,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原来此人就是玄箫!”
当叶小蓝转身之时,梁长殷已经坐在大堂里唯一一张干净且完好的桌子旁,开始喝酒。他给自己到了一小杯,清冽的酒香登时溢出来,他闻了闻酒的香气,然后才浅酌一小口,感叹道:“果然是好酒啊!”
叶小蓝快步走到他身边,不满道:“有人要杀你,你还有心思喝酒!”
梁长殷给叶小蓝也倒了一杯,“为什么不喝酒?我现在高兴呀!”
叶小蓝皱起眉头,“北翟第一剑手玄箫亲自出手杀你,你居然还高兴?”
梁长殷将那一杯酒递到叶小蓝面前,“我高兴是因为你来找我,怎么能因为一个玄箫就破坏我此时的心情?”
叶小蓝有些无语,不过这酒的确挺香。她接过酒杯,一口饮下,醇烈的酒香霎时溢满口腔,顺着喉咙涌入胸膛,继而流入百骸——“真是好酒啊!”
这时候,酒肆掌柜走过来,拾起一张板凳,在梁长殷旁边的位置坐下,轻蔑道:“刚才叫你们点一壶,你们还不肯呢,现在知道是好酒了?”
叶小蓝听他的声音越发觉得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掌柜嘿嘿一笑,抬手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俊逸风流的面容,两撇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小胡子挂在嘴边,更添几分成熟与潇洒。
“阁下是……”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是叶小蓝还是有几分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