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然的迦陵关,好似巨龙背上的第一道龙脊,雄踞北疆,将万里黄沙拒之关外。
辕门外,叶小蓝与鎏玉静心等候,有十六名战士手持长戟守在辕门前,每列八人,昂然挺立。外围还有三支巡逻队。
叶小蓝在辕门外大约等了半刻钟,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兵走了出来,说道:“谢小将军请两位到大帐稍后。”
年轻小兵不说话倒罢,一说话,软绵而纤细的声线,分明就是女子才有的声音。
叶小蓝怔愣的盯着年轻小兵看了许久,她穿着银色的软甲,个头并不高,戴着头盔,看不见头发,五官也偏中性,看上去十分英气。
“女兵?”叶小蓝惊讶道。
年轻小兵俏皮的眨眨眼睛,笑道:“惊讶吗?我们将军不也是女子?”
谢飒飒是昭阳城最彪悍的女子,训练女兵也属意料之中。
鎏玉也笑盈盈的说道:“小姐您不知道,鎏玉以前也是神火营的战士哦。”
“嗯,我知道。”那天东离刺杀叶小蓝的时候,鎏玉说过,他们都在神火营的军旗下发过誓,要永远效忠临王。
因为谢飒飒是女子,与其他将士的军帐靠得太近不合适,所以大营里有几个单独围起来的小帐篷,就是谢飒飒与她手下的女兵住的地方。
女兵将叶小蓝引到军旗下的一个偏帐,帐内只点了一盏油灯,
“将军正与另外几位将领商议要事,请叶小姐暂且稍后,事毕后,将军自然会来面见二位。”
叶小蓝欠身道:“多谢女英雄指引,还未请教女英雄的姓名。”
女兵道:“英雄二字不敢当,我叫风筝,是谢小将军的护卫。”
不一会儿,风筝已经沏好了茶,还拿了茶点,“叶小姐请用茶,属下还有事务待办,怠慢处,请多海涵。”
叶小蓝忙道:“军务要紧,风筝姑娘请。”
风筝离开之后,偌大的军帐内就只剩下叶小蓝和鎏玉二人。
叶小蓝浅饮了一口茶,发现这茶水虽香,但味道很淡,只能算中等偏上的茶叶,茶点的味道也一般,叶小蓝很难想象,像谢飒飒这样的大家闺秀,竟然能适应军旅生活,而且还爬到了骁骑将军的位置。
“鎏玉,你以前在神火营,主要任务都做些什么?”叶小蓝问道,突然对军旅生活很好奇。
鎏玉回答道:“神火营主要制造和使用火器,我以前是火弩手。后来临王受封,先帝颁下旨意为临王挑选亲卫,鎏玉就到了临王府,从此效忠临王。”
“东离东流两兄弟也是出身神火营?”叶小蓝问。
“不,”鎏玉摇头道,“东流是京畿禁军的教头,比我们的军衔要高多了,我与东离是后来才进临王府的。”
叶小蓝颇为诧异,她还以为东流东离两兄弟是出自同一军营的呢。
两人不过随意闲聊的几句,突然,军帐外响起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叶小蓝目光一凛,与鎏玉对视一眼,鎏玉会意,悄悄来到军帐的帘子后方。
蓦地——
一抹刀光冲进大帐,原来在东西南北各有一个隐形的小门,二十四个女兵蜂拥而上,长刀霍霍,如电如雷。
叶小蓝惊诧之余,从容拔刀,柳叶刀在空中挽出一个诡异到弧度,叫那逼近的十几个女兵无法近身。鎏玉也拔出双刀,迅速往叶小蓝这边靠拢,奈何女兵骁勇,使得她暂时无法突破。
“小姐小心!”鎏玉忧形于色,惊骇大叫。
双方厮杀了十几个回合,鎏玉的毒粉撒出,登时逼退纠缠的几个女兵,终于冲到了叶小蓝的身后。
“小姐你快走,我来断后!”鎏玉急急叫道。
叶小蓝当即否定,“外面都是兵,你断后也没用!”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啊!”鎏玉急道。
“谁说我们要死了,你守住我的背后,我们一起冲出去!”
“好!”
两人齐心协力,在二十四名女兵的围杀下,朝旁边移动。直到移动到距离大帐边缘只有十步的距离,叶小蓝突然高高跃起,有两名女兵也随之跳起来,却没有叶小蓝跳得高。
柳叶刀霍霍劈出,一连劈出三到连环,一连九刀,仿佛同时劈出,那两名女兵招架不同,登时败下阵来。
嗤啦——
坚韧的帐布被划开一道长长的缺口,叶小蓝纵身一跃,登时冲到帐外。鎏玉紧随其后。
啪啪啪啪……
熟悉的人,熟悉的掌声。谢飒飒正站在军旗下,身后是先前引叶小蓝入偏帐的女兵风筝,不远处还有几人擎着火把,将这无尽夜色照亮些许。
“哎呀,小蓝啊小蓝,我知道你会武功,可从未想过你的武功竟然这么好。凭你的身手,到这里来,也不至于再花费我人手保护你。”谢飒飒朗声说道,火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俏丽的脸庞也映成金色。
叶小蓝站直了身子,先前围杀她的二十四名女兵也从偏帐里退出来。
“将军……”为首的一人走上前去,低着头,显然十分郁闷。
谢飒飒微笑着一挥手,道:“下去吧!”
二十四名女兵领命告退。
谢飒飒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风筝正欲跟上,谢飒飒忽然回头,“你也下去,叫小厨房做几个好菜,今天吃肉!”
风筝一听见吃肉,登时两眼放光,欣喜万分的领命去办了。
谢飒飒走过来握住叶小蓝的手,卸下将军的威严,如同在昭阳城那般,还摇晃着叶小蓝的手臂,抱怨道:“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越发俏丽了,你看看我,脸都晒黑了!”
叶小蓝打量了谢飒飒几眼,认真道:“我看没有,你原本就不白。”
“什么?叶小蓝,你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挤兑我吗?”说毕,谢飒飒就与叶小蓝厮打起来。
叶小蓝讨饶道:“谢将军饶命啊,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谢飒飒这才罢手,“哼,看在你讨饶的份上,本将军姑且放过你。走,去我的帐篷!”
叶小蓝和鎏玉来到谢飒飒的帐篷里。
这个帐篷比先前那个偏帐要小一些,但是帐内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帐内甚至还用一块密不透光的帘子将帐篷分成两部分。帘内有张卧榻,是睡觉休息之地,帘外有两张桌子和一个甲胄架子。其中一张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叠未处理的公文,另一张桌子就要小多了,桌上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
谢飒飒想倒两杯茶,发现茶壶竟然空了,于是放弃。“你们应该还没有吃完饭吧,先说好,军营里的伙夫不比昭阳城的大厨,要是觉得不好吃,你们就少吃几口。明天我带你们去北苑,找安王府的大厨改善饮食。”
叶小蓝笑道:“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无论什么东西,能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哈,这句话我喜欢。”谢飒飒开心道。她脱下甲胄挂到架子上,在橘黄的灯光映照下,她好像真的晒黑了不少,也憔悴不少。
叶小蓝命鎏玉到帐外等候,然后与谢飒飒坐到桌前说话。
“好了,现在没有旁人,你大老远的到迦陵关来找我,是为何事?”谢飒飒问道。
叶小蓝道:“我本来想去云州的,可是临王不让我去,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能帮的上忙。只要迦陵关的压力减轻了,你们也好腾出兵力帮助临王解云州之围。”
“就为这个?”谢飒飒诧异道。
“你以为呢?难道还需要别的理由?”
“呵呵……”谢飒飒不禁轻笑,然后凑到叶小蓝面前说道,“小蓝啊,你不老实,不说实话,我是不可能留你在军营里的。”
叶小蓝微微轻叹,“好吧,我说实话,我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哦,什么大事?”
“我想试试,能不能杀掉富察阿拉。”
“什么?”谢飒飒霍地站起来,大叫道,“叶小蓝你不要命了吗?行刺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小蓝当然知道不是闹着玩的,她也没想过闹着玩,“我是认真的,你看我的眼神,是不是比珍珠还真?”
谢飒飒怒喝道:“你死心吧,我不可能同意的。”
叶小蓝却道:“我没说要你同意,我只是来跟你商量,怎样才能杀掉富察阿拉,我需要一些他的治疗。”
“叶小蓝!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谢飒飒实在太生气了,她一生气,就喜欢在走来走去,所以她现在就在营帐里走来走去,都快把叶小蓝的眼睛晃花了。
叶小蓝语重心长的说道:“飒飒,你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你是一个军人,军人难道不应该为国家兴亡着想,为百姓安危着想?只要富察阿拉一死,云州之困立解,迦陵关的压力也会减轻,说不定还会是扭转战局的关键!你就不想试一试?”
谢飒飒在思考。
“你想一想,此次北翟开战以来,我军连连失利,眼见着就要过冬了,如果再不赢得一场胜利,恐军心不稳。”
谢飒飒在努力思考。
“飒飒,你就别想了,我做事有分寸,没有完全把握,我是不会出手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借我几个可靠的人,我需要帮手。”叶小蓝道。
谢飒飒想了想,最终点了头,“好,不过现在不行,时机不成熟。”
“那什么时候成熟?”
“入冬之后,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