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那一弯新月早就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伫立在夜风中的青衫男子,手持长剑,等在空寂黑暗的街心,静静地等着一个人从这里经过。
有一个女人告诉他,他最想杀的人,今夜亥时,会从这里经过。
叶小蓝穿着的中衣,外边套了一件淡黄色的长衫,在这仲春的夜里,显得十分单薄。
匕首上还沾着血,叶小蓝面无表情的大步走过长街。突然——
长剑在黑夜里化出寒芒,迅如疾风,剑光如电。
东离猛地从街巷的另一头飞冲过来,冰冷的剑锋撕裂风声,毫无任何花哨的刺向叶小蓝。
叮!
叶小蓝本能的提刀格挡,匕首与长剑的猛烈碰撞,淬出一朵鲜艳的火花。
无需言语,两人就已经厮杀起来。
东离暗暗心惊,叶小蓝的武功好像大有长进,招式虽然不像以前那般灵活,但每一招的力量极大,几次碰撞下来,就已经震得他的手臂发木发麻。
东离奇怪归奇怪,但无论如何,他也要替兄长报仇!
脚掌往地上猛地一跺,东离腾身而起,长剑竟然化出剑芒,闪电般向叶小蓝的心脏刺去。
匕首横在胸口,挡住剑锋。但东离这一剑倾注了所有内力,叶小蓝无法抵挡,长剑推着匕首,直接陷进她的胸口,登时血流如注。
叶小蓝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左手五指成爪,突然抓向东离的咽喉。
东离哪里料到叶小蓝竟然无惧疼痛,惊骇之下,慌忙撤招。
“东离住手!”
韩九的声音突然从长街尽头传来。下一瞬,人就已经冲到了两人中间。
东离剑锋遥指叶小蓝,怒喝道:“老韩,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就不要阻拦我!”
韩九急道:“她中了蛊,就算你现在杀了她,也胜之不武!”
“中蛊?”东离眼睛微眯,迟疑间,叶小蓝已经持着匕首迅速往长街的另一方走去。
“休走!”东离怒喝,霍地飞冲而起,剑锋如雷,登时往叶小蓝的头顶斩去!
韩九急急拔剑,闪电般冲了上去,挡住东离的剑锋。
东离怒目圆睁,厉喝道:“老韩,连你也要阻挡我!”
韩九纠结道:“抱歉了东离,她是王爷最在意的人,我不能让你伤害她!”
东离怒极恨极,两人争斗之间,叶小蓝已快步穿过长街。
东离怒喝:“夜流火你休走!为了我的兄长纳命来!”
盛怒之下的东离,爆发出惊人的功力,一剑削中了韩九的手腕,令他手中之剑蓦地脱手。
东离霍然追上,与此同时,临王府的其他侍卫也纷纷赶来。
“谁敢挡我去路?”东离红着眼,怒然暴喝。一时间,竟真的没有人上前。
就这短短一个落叶的功夫,叶小蓝已经走到长街尽头,转进了一条小巷。
韩九猛地冲到东离面前,命令其他侍卫,道:“你们快去找回叶小姐,这里交给我!”
众侍卫们急急去追叶小蓝。
东离也要追上去,但是韩九偏偏拦在他面前,他的手虽然受伤了,但脚上的功夫还在,论身法与轻功,两人不相伯仲。
“你当真要阻止我?老韩,你忘了东流是怎么死的了吗?”东离质问道,长剑急攻,迫使韩九败退。
闪避腾挪之间,韩九回道:“我没忘记,但我们都效忠于王爷,王爷要我保护她,我就必须保护她!”
东离怒火直冲,一剑斩向了韩九的肩窝,却又在最后停手,长剑停在韩九的肩膀上,他怒然一脚,踹中了韩九的心窝,将韩九踢飞出去。
差一点,他就杀了韩九,他曾经的兄弟。
东离正欲往叶小蓝离开的方向追去,一条人影忽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韩,你怎么样?”鎏玉担忧的大叫道,目光却不敢离开东离分毫。
东离微微惊诧,上一次险些错杀了鎏玉,他一直心怀歉疚。
“你的伤看来已经大好了!”明明是关心的话语,说出来,却冷若寒冰。
鎏玉取出双刀,警惕的盯着东离。
“你让开,我不想跟你动手!”东离说道。
“你为什么要打伤老韩?”鎏玉质问道。
东离不想与她纠缠,好在街面很宽,他稍微绕两步,又大步朝前走去。鎏玉立即拦在他面前,刀锋在清冷的夜里,格外冰寒。
“你也要阻止我吗?”东离怒喝。
鎏玉坚定地站在他的前方,凝神待发。
东离怒极,“你们都要阻止我!我不过是想替兄报仇,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喝——”
东离暴喝,仇恨烧红了他的眼睛,他再无保留,一出手,就是逼命之招!
鎏玉不是他的对手,只得撒出一小包毒粉。
东离屏住呼吸,猛然推出一掌,强劲的掌风将毒粉都吹向了鎏玉的方向。长剑宛若流星一般刺向了鎏玉的咽喉。
“不——”
韩九大喝道,以今生最快的速度猛然冲向东离,赤手抓住了东离的剑锋。
殷红的血一滴滴落到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东离蓦地松开手,甚至有几分慌乱的后退了两步。
哐啷一声,剑也掉到了地上。
“老韩!”
鎏玉惊叫着,连忙抱住韩九倾颓的身体,但是韩九又高又壮,鎏玉个子小,根本抱不住他,只能坐到地上。
只见韩九的胸膛上一片血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鎏玉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整瓶药粉都往伤口上倒去。韩九胸前的伤口虽然没有上次鎏玉的伤口深,但却正中要害。
“东离……”他向东离伸出了手。
东离不敢上前。
韩九口中不停的呕出鲜血,仍然坚持的向他伸出手。
东离不敢再迟疑,立即冲上去握住他满是伤痕的手。他不敢握得太紧,怕压到韩九手上的伤口。但是韩九却紧紧握住他的手。
韩九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用最后的力气艰难的说道:“回……回来吧……我们一起……保护王爷……”
“老韩你不会有事,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东离立即背着韩九,就往临王府所在的方向奔去。
韩九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在他耳边不停的说道:“东离……回来吧……回来吧……答应我……”
东离不敢回答,只能着急的说:“你不要说话了,我马上送你回去,花大夫的医术高超,她会救你的……”
韩九还在一遍又一遍的说:“回来吧,东离……回来吧……替我保护……王爷……”
紧紧抓住东离衣襟的手忽然松开,孱弱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东离猛得顿住脚步,颤栗的转过头去,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韩九双目紧闭,像是累极了才睡着一般。东离将他放下来,左手将他搂在臂弯,右手瑟瑟发抖的伸到他的鼻下。
“老韩,老韩……”东离蓦地缩手,轻轻摇晃韩九的肩膀,再也无法唤醒他。
“老韩……”鎏玉惊叫道,急急探向韩九的腕脉,却探不到一点生命的气息。
“东离!”鎏玉含泪怒喝,短刀赫然架在东离的脖子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杀了老韩?”
东离微微抬头,泪痕未干的眼中布满血丝,叫人震惊。
“如果你要杀我替老韩报仇,那你就动手吧!”
鎏玉真的很想动手,然而手指僵硬着,短刀愣是没有再往前推。
东离抱起韩九,大步往临王府走去。鎏玉突然丢掉手里的刀,蹲在地上,哀恸不已的大哭起来。
东离将韩九的尸首放在了临王府的大门口,门前的侍卫大惊失色,立即前去通禀临王,然而临王受伤卧床,只能先通知了代理侍卫长赵晖。
等赵晖急匆匆的赶出来的时候,东离已经不知去向。
而叶小蓝那边,十二名临王府侍卫追上她时,她已经走到了熙春园隔壁的一条街上。叶小蓝的武功本来就不弱,再加上侍卫们不敢伤害她,十几个人围攻她一人,居然也占不到好处。
最终,还是淳于敬及时赶到,射出一根银针,正中叶小蓝的穴道。叶小蓝两眼一闭,扑通倒地。
淳于敬拉起叶小蓝的衣袖,看到手腕上的红线已经越过手肘,蔓延到大臂,脸色万分凝重。他拿了一颗压制蛊毒的药丸给她服下,然后迅速送她回临王府。
充满杀意的夜晚终于过去,第二天一早,临王府就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阿碧萝骑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带着一干随从,和一马车大箱小箱的东西,堂而皇之的来到临王府。
“阿碧萝公主,我家王爷昨夜感染风寒,旧病复发,不便见客,万分抱歉,请阿碧萝改日再来吧!”赵晖拦在临王府的大门口,恭敬有礼的说道。
阿碧萝抬头看着临王府金灿灿的烫金牌匾,目光朝下,睥睨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晖低着头恭敬道:“小人姓名不足挂齿。”
阿碧萝玉手往身后的马车指去,“临王殿下身子不爽,本公主特地送来几样北翟独有的药材,给临王殿下补补身。”
“多谢公主,小人一定转告王爷,公主的美意。”
“好,也麻烦阁下转告临王,本公主明天还会来。”
“恭送公主!”
阿碧萝眼神微微上挑,露出一抹喜色,正欲回转之时,另一边的巷口突然窜出一条雪白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