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我们又相继参观了故宫和颐和园,去牛街和南锣鼓巷转了转,尝了尝小吃。晚上,我们就相拥在被窝里,看电脑里存的电影。
有一晚,我们看了部古装爱情片,讲的是一对痴情男女经历几世轮回,每次却都有缘无分,抱憾错过。最后,男主角魂飞魄散,女主角悔恨不已。我不太感冒这种过于缠绵的片子,被黏黏糊糊的情节弄得意兴阑珊,昏昏欲睡。淼淼却看得情到深处,哭得两眼红肿,像是挂了两只桃子。
我问她:“有什么可哭的啊?不就是个煽情催泪的片子吗?”
她幽幽地说:“两个人因为时间的交错和世俗的阻挠而注定不能在一起,这种无可奈何的悲剧真让人惋惜。他们相识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所以,他们把爱和希望寄托到来生。可是,最后却仍然无法在一起。”
我拍拍她的头,说:“好了,好了,淼淼小朋友,电影而已嘛,别老是那么容易入戏。”
她却好像找到了情感的依托一样,搂着我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无奈之下,我只能变着法地逗她道:“这片子拍得不真实,哪有那么傻的男人,会辛辛苦苦地等一个女人五十年?喜新厌旧是本分,朝三暮四是缘分,男人和女人都需要新鲜感,早点儿另寻新欢,就能各得其乐。否则,最后害人害己,抱憾终身。”
她突然杏眼圆睁,用小拳头使劲地捶我,说:“你就是个混蛋!”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哎呦,我的宝贝儿,哥哥我要是被你折磨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天,淼淼拉着我去王府井商圈购物,玲琅满目的商品让我应接不暇,居高不下的价格更是让我连连咋舌。
在一家主打都市时尚男装的专卖店里,她拉着我试穿一件西装。看过了价目表上昂贵的金额,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却拿了件合适的尺码,强行套在我的身上,不断地上下打量。直到看见她心满意足的表情,我才连忙将西装脱下。
她凑到我耳边,温柔地说:“沛文,你刚才穿西装真的是太帅了,我都被你迷住了。”
我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你要是说我身材凑合,可以勉强充个衣服架子,衣服上身有点儿效果倒是可能。迷死你不太可能吧,我们都认识两年了。”
她满脸深情地望着我,说:“这件衣服太适合你了,我们买下它。”
我连连摆手,说:“这么贵的衣服,我可不要。”
她却执拗地说:“你一个男人,将来应酬的场合多了,不能穿得太寒酸。”说完,不由分说地拿起试好的衣服,去前台结账。我心里面有些不乐意,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想败了她的兴致,便不情愿地跟在了后面。
接下来,她在我身上的花销更是疯狂。有了像样的衣服,自然就要有与之匹配的裤子。淼淼拉着我的手,精力充沛、兴致勃勃地逐家筛选和比对。选来选去,终于让她挑到了令她满意的款式,强~迫我拿着裤子去试衣间试穿。
试衣间的挂钩坏了,我无法腾出手来拿多余的裤子,只能叫上淼淼在试衣间门边等着帮忙拿裤子。说是迟,那是快,在我脱得只剩内~裤、伸手向淼淼递送裤子的一霎那,她忽然动作轻盈地用手指在我的腰际以下划过,看似无意地碰了碰我,一脸的顽皮娇笑,滑稽可爱,却又媚眼如丝,让我魂不守舍!
后来,我们又顺理成章地买了配套的衬衫和鞋子,前后一共花了四千多块钱!我苦着脸说这几个月算是白干了,她却撅着嘴说,男人就要穿好衣服才能显出气质。
晚上,在宾馆的房间里,我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将白天购买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穿戴一新。
她呆呆地看着我,满怀欣喜地说:“我的沛文真帅气,穿着这身衣服走在街上,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啊,”眼里面却不断有泪水涌出!
我只当她是多愁善感,被自己的凭空想象给委屈了,赶紧笑言:“你看看你,自己把自己给吓哭了。除了你,谁还会这么仔细地关注我啊?哦,对了,今天,你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吃我豆腐,现在,又让我穿戴这么整齐,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想玩制~服诱~惑啊?”
她猛地扑了过来,嘴唇紧紧地贴在我的嘴上,舌头不断地与我的舌头纠缠。
这一晚,我们做了好几次,她极尽讨好我之能事,以前被我半真半假、反复威逼利诱也死活不答应的无理要求均一一兑现。
在北京游玩后,她特地留出两天时间,要去我所在泉城的工作地点看看。我提前和同屋的小鬼打了招呼,小鬼知趣地在别处找了地方过夜。
回到泉城,我领着她去了我和小丫头曾经去过的湖边公园。
我们站在山上举目远眺,海面波澜不惊,四周静谧祥和。
淼淼忽然说:“人生又何尝不似这大海一样,表面风平浪静,一派祥和,内里暗流涌动,风险重重?人又何尝不似这海边的万物,静静地矗立,默默地注视,被人生的大潮风吹洗礼,水磨棱角,最终风化在茫茫人海中?”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怎么你年纪轻轻地也开始怀古伤今了?”
她叹了口气,说:“世界本就如此,上一秒物是,下一秒人非。”
我拉着她的小手,说:“你都快成为千年老怨妇了。”
她缓过神来,使劲地掐我。
尽管我百般地不乐意,但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最后,我还是领着她去我曾经工作过的堆场现场看了看。在一堆堆摆放杂乱的钢材货物中间,她的身形消瘦,容貌俏丽,神情略显忧郁,整个画面颇有种颓废而不失艺术的后现代主义美感。
她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怜惜地说:“我终于知道你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了。沛文,你的工作真不容易。”
我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其实有时候人就像根弹簧,只要没有达到极限,压力越大,人的反弹能力就越强。我相信这里的生活会成为我以后人生中的一笔宝贵的财富。等以后我们有了儿子,我们也带他来看看这里,给他讲讲他老子当年在这里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事迹,告诉他,这就是他老子当年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淼淼怜惜地抚~摸着我的乱发,眼神中温柔无限。
转眼两天过去,淼淼准备启程回咸城。送别的那天,我给她买了一堆零食留在火车上吃。这是我们第一次结伴出远门,如今远行结束了,却不能一起回去。眼看着即将分离,尽管明知道还有一周就又可以见面,我们仍然有种从此天各一方的依依惜别和难舍难离。
她上了火车,在车上隔着玻璃望着我,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我心里面也是莫名地酸楚,人生中头一次体会到了与恋人刚刚小聚后却又要立即离别的悲伤。
我隔着车窗给她打电话,说:“怎么这么孩子气,周末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听话,别哭,在车上把零食都消灭掉,不许浪费!”
她用力地点头,说:“沛文,你快点儿回来吧,以后,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我目送着火车渐行渐远,心里面若有所失。回到宿舍,看到她在我床上留下的几丝长发、桌上用过的纸巾,鼻中还能依稀闻到屋子里尚未完全散去的她的化妆品香味,我忽然感到心中空空如也,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我心里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会离她而去,工作调回去以后,我再也不离开咸城!
上班后,王正第一时间告诉我,徐总监通知我们马上去分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办公室。
进门后,徐总监言简意赅却又郑重其事地说:“最近,公司正在研究处理一部分过剩的人员。维修车间目前看来人员过剩,是我下一步计划主要裁员的地方。你们两个人从下周起不用再去港里了,去维修车间继续实习,重点研究工人的生产效率,回头给我个意见。”
尽管仍然是遥遥无期的实习生涯,但每更换一个岗位,就给我们增加了一点微弱的希望。
这次陪淼淼去北京,我忽然发现,原来生活并不是只有努力工作和拼命地向上爬。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舒缓而平静,我甚至已经开始憧憬我们将来的婚后生活。可是,一想到回省城所看到的那些昔年同窗孜孜不倦的努力劲头,一想到集团总部机关的张秘书、劳大海和邢斌等人少年得志、肆意挥洒才情的潇洒和得意,我那颗不安分的心就无法再平静。
我想,在这个俗世中的大部分人和我一样,很多时候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总会听到、看到芸芸众生在拼命地往上爬,他们勇敢而坚定,执着而骁勇。尽管我们并不在同一个行业,但是光看这股劲头就让人无法宁静。这个世界,你努力了未必会成功,但是不努力肯定不会成功。目前,社会的趋势就是争分夺秒地抢资源,抢利益,抢权利,席卷着每个生活在这个社会的人们不由自主地跟着这股浪潮,奋不顾身地扑向所有可能成功的地方。
我能跳出世俗,做个风轻云淡、闲云野鹤的人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的理想不止于此。我还想着建功立业,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傲立于世人之上。
那时的我还是个无知的青年,满脑子都是积极进取、改变世界的梦想,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世间的无奈和残酷。
周末回到咸城,我马上兴致勃勃地约淼淼出来见面,想要当面告诉她我又重新调整岗位的消息。淼淼却没有出来,只说和同事临时调了班次,目前正在桂林。
我回家将调岗的消息也告诉了父母。父亲简单地告诫我,要踏实钻研业务,切忌心浮气躁。我表面答应着,心里面却毫不在意。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彻底崩塌,所有的规劝在我眼里都成了啰嗦和不合时宜。母亲倒是很高兴,她本能地觉得只要我离现场越远,人身安全系数就会越高。
在返回咸城的车上,我给淼淼发了条短信,说迫不及待地想看我们去北京照的照片。
淼淼只简单地回复道:“有空看邮箱吧。”
我想着和她温存几句,便腆着脸又发了条短信:“我们在北京温存时,你是不是偷偷拍了艳照?老实交代!”
可她半天也没有回复。
我又发了几条暧昧的短信,那边却再没有回信,搞得我灰溜溜的,好像在说单口相声。转念一想,可能她在工作时间,忙的紧些,我便没有再发短信骚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