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泉城,我打开电脑,登陆邮箱,果然有一封来自淼淼的未读邮件。我哼哼着小调,满怀期待地准备欣赏我们在北京的留影。打开邮件,有附带的音乐响起,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伤感。淼淼写了一封长信,看完信后,我顿时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她要和我分手!
信的内容如下:
沛文:
这段时间,我内心一直在挣扎和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也不忍心告诉你我的决定。当要和你说再见时,我心如刀割,泪流满面。
很久以来,别人都说我温柔却又高傲,总是拒绝追求者于千里之外。其实,我只是在苦苦地等待自己心中的王子,等待他能让我放低高傲的姿态,心甘情愿地做他身边的小女人。
终于,我等到了你。
你温润如玉,尽管偶尔有点儿小坏,带点腹黑的气质,可我就是喜欢你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你才华横溢,当我第一次读到你的诗,我就在想,这是一个拥有怎样的情怀和文采的男人,可以将一首普普通通追女孩的诗写得如此搞笑谐趣却又诗情画意。
你让我仰视,我唯有踮起脚尖才能吻到你的嘴唇;
你热情奔放、幽默潇洒,如同温暖的阳光照亮着我;
你宽容忍让,任由我的任性和无理取闹无所顾忌;
你坚强乐观,总是在逆境中闪出鬼点子,让我又开心又欣赏;
你在意我的外表,却更愿意倾听我的内心。
和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是我今生最快乐的时光。
你在阳光下那动人的微笑,融化了我的心;你那颀长挺拔的背影,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你那温暖的手,你那亲密的拥抱,你那深情的吻,都让我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你轻轻地呼喊我的名字,你顽皮地给我起绰号,你送给我的别致的小礼物,你对我说的甜言蜜语,都是我此生难忘的回忆。
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们会像天坛公园里遇到的那对老夫妻一样相携到老。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回忆。回忆这个词,此时此刻竟然是如此地残酷和无处追寻。
我独自穿过我们曾并肩而过的长街,踏着记忆的方砖,寻觅着我们曾经留下的痕迹。长城下、颐和园里、大海边、电影院、小饭馆、相声小剧场,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不经意间,我们已经有了如此多美好的回忆。
我习惯了在每个早上被你嘱咐添衣加餐,贴心温暖;我习惯了每天晚睡前听到你的声音,让我踏实地入眠。原来,这么容易就习惯一个人的存在。只是不知道,我又要用多久去适应没有你的生活。
沛文,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可又不得不离开你。
你我都不够勇敢,都不能完全为对方奋不顾身地放弃自己既有的一切,不知日后,在我们回首往事时,是否会怀念彼此留下的珍贵回忆,是否会后悔此时此刻所做的决定。你是个有志气的男人,雄心勃勃,踌躇满志,像太阳一般闪闪发光。我却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没有崇高的目标,只希望过简单的生活。
淼淼怪自己,也怪你。怪自己不够坚定,没有勇气矢志不渝、始终如一地在你身后支持你。也怪你,不肯为了淼淼而放弃自己的梦想。
其实淼淼想要的很少,很简单,只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而这现在看来都是那么地奢侈。
从今以后,淼淼要独自一个人走过川流不息的马路,度过安静漆黑的夜晚,睁大了眼,却看不清前方的路。没有人能像你那么包容我,即使是我犯错,也会主动来哄我。
我们相识于演奏会,音乐响起,我们幸福地牵手入场。
如今,曲终人散,恍然一梦,空留遗憾。
尽管咸城和泉城咫尺天涯,我们却从此天各一方,是时间和距离战胜了我们。就如在北京时看的那部电影一样,我们虽然不能在一起,但心里却会永远地记挂着对方。
沛文,你大胆地去实现梦想吧。淼淼也会追随你的脚步,努力前行,做最美丽的自己。
沛文,你很优秀,你慢慢走,一步一个脚印,你一定会成功的。淼淼在你身后,踩着你的脚印,仰望你。
祝一切安好。
淼淼敬上。
邮箱里除了信件,附件中还有我们去北京留下的珍贵照片。照片中的我们相拥微笑,甜蜜温存!此刻,却剩我形单影只,恍如隔世。当经她精心修饰过的那张印有“不离不弃一起走”的两只脚照片映入眼帘时,我忽然泪流满面。
我不顾一切地抓起电话拨给她,电话那端却一直没有人接听。我疯了似地一次次反复拨打她的电话,等待我的却永远是冰冷的沉默。
我给她发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我说淼淼你别走,我马上就辞职回去!那边却仍然毫无音讯。
焦急和失落让我如临深渊。我在网上给她留言:“淼淼你不能这样,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我们都已经打算订婚了,你不能食言!”可她却始终再没有音讯,仿佛突然之间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像只困兽一样,在狭窄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眼睛里满是悔恨的泪水。
我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她前几次见面时的欲言又止,要求我请年休假时的无理取闹却又意志坚决,还有,她在北京王府井看到我试穿衣服时的喜极而泣。
我竟然像个傻子一样,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些异样,也从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的内心世界。
“淼淼,我的淼淼,你别走!”我徒劳无功地在心中不停地呼喊,仿佛有滴滴鲜血从心中流出,撕心裂肺地痛。
昏乱中,我忽然想起那次和淼淼及她的朋友聚餐时,她那位要好的朋友是一家电脑公司的销售人员,淼淼的网页上也曾经热心地为她的产品贴出广告,并留下了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
我和她的朋友并不熟悉,因此,在打电话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一个陌生人,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指望。而且,结果很有可能会得不偿失,火上浇油——如果淼淼得知了这件事,也许会加速她对我的反感。因为我不仅影响了她,而且开始骚扰她朋友的生活了。我甚至做好了迎接一切气愤的指责和臭鸡蛋伺候的准备。
但,为了淼淼,我豁出去了。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借口和遗憾,唯有低头往前冲,生死在此一举。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就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我只能抓住眼前的一切我认为是救命的稻草,并死死地不放弃。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是生还希望的全部。
于是,我像个即将面试的考生一样,紧张地拨打了她朋友的电话。在此电话之前,我已经胡思乱想了很长时间。我最担心她朋友的电话号码会变动,最终联系不上。结果倒是没那么复杂,电话没变,我联系到了她。我很认真地述说着自以为很真诚的表达,我说我觉得自己是在认真地考虑这个人,这份感情,我说我觉得自己不想轻易地放弃。
结果,电话那端的姑娘不耐烦地打断了我,说:“李沛文,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要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淼淼为你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
之前,因为所在的航空公司裁员,她已经被迫从空姐的岗位调下来,做航空公司招待所的前台服务员两个月了,这份委屈和辛酸她都没有告诉你,怕影响你的情绪和工作。可你有没有给过她一点点回来的希望?你自甘沉沦,在泉城大把地晃时间,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的青春都是有限的吗?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你有什么好,值得她这么付出?
她所在航空公司的一个机长,一表人才,年薪优厚,追了淼淼好长时间了。为了淼淼,人家硬是顶着上级领导的压力,把她从招待所调回了自己所属的机组。人家能做到的,你能吗?即使这样,淼淼也是心理斗争了很久,刚刚才答应人家,考虑相处一段时间。
你和人家相比,为淼淼付出的简直不值一提。你刚才说的全是你觉得,你根本不了解她的痛苦。你老是自以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淼淼主动切断了和你的联系,我从内心为她高兴,她早就应该离开你,这样,她自己也不会熬得那么辛苦。为了淼淼的幸福,我是坚决不会替你说话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像一架上满了子弹的机关枪,“突,突,突”地一阵狂扫,根本不让我有接话的机会。而她的疾言厉色让我火冒三丈。姑且不论我自己鼓足勇气真诚的表达被别人不接受,更不能让我容忍的是,她居然拿我和其他的男人作比较,把我的真诚和其他人的轻浮划为一列。
但自此我知道我是没什么希望了。
灰头土脸地挂了电话,我渐渐从失望和愤怒中平静下来。我以前的异性好友中,不乏如此直率的女孩,沟通起来倒也没什么困难,我在她们眼里也不是个犹豫、温吞的人。结果到了淼淼的朋友这里,我完全是一副窝囊样,只会唯唯诺诺地回应。我心想,当年那个做事风风火火的李沛文哪里去了?难道我真的是老了?
更让我揪心的是,我彻底失去了和淼淼联络的机会。
这一晚,我辗转反侧,久久难眠。我曾经以为我会和淼淼像我们出游时见到的老夫妻一样,童心未泯地自拍。可现实是如此地残酷,我们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我回想着和她两年来的历历场景,回味着她的委屈,还有她那个朋友如剑锋般犀利的话语。
过往的画面像重锤一样不断地敲打着我的内心,让我不堪重负,心神憔悴。我索性跑出去买了包烟,在寂静而黑暗的房间里一根接一根地吸着。在昏昏沉沉、肝胆俱裂的状态下,我的耳边不断重复着淼淼邮件中的音乐,仿佛在听她娓娓地道出心中的苦闷和忧愁:
她没有焰火绚丽
也不像鸟儿会迁徙
不过是放飞的风筝
怕你心痛才自由
记忆的线索在你手中
如果你能让她降落
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宁愿是条船
如果你是大海
就让她能漂流在你心中
这世间繁华太多
人影交错擦肩而过
她走过唯独她走过
让你停下了脚步
沉默两颗心不再沉默
如果你能让她降落
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可知那颗心在风中太落寞
就让她停留在你怀中
如果你能让她降落
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可知那颗心在风中太落寞
就让她停留在你怀中
宁愿是条船
如果你是大海
至少让她降落在你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