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漠苍濯隐隐听到交谈的声音,却无法分辨声音的主人是谁,嘤咛出声,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没有丝毫光亮,鼻息间尽是那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才知道,自己又住院了。喉咙干涩不已,口腔内尽是苦涩的味道,难闻至极,令他不适蹙眉,抿了抿唇瓣,嘶哑着声音道。
“妈妈……”
妈妈两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氧气罩的内部也因此蒙上一层水雾,苍白小脸也沁出细密的冷汗。
恍惚中的漠茶隐隐听到小濯的声音,倏地转过头看向病床,看着小濯睁眼的样子,那不断蠕动的唇瓣,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渐渐地,眼眶渐渐泛红,眸底蒙上一层水雾,心口充斥着酸涩的感觉,宛若潮水般涌上喉咙,紧绷的心弦倏然崩断,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终是承受不住而滚落下来,流淌进唇角,品尝到了泪水的甘甜。难以置信的捂着嘴,不断压抑着哭声,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哭出声惊到刚醒过来的小濯。
小濯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而现在又一次平安无事的苏醒了。
这真的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没有夺走她在这个世间最后一丝留恋。
即便漠茶捂着嘴,还是有啜泣的声音从她的齿缝间溢出,泪水沿着指缝间流淌出来。
躺在病床上的漠苍濯隐隐听到啜泣的声音,下意识的竖起耳朵,确定啜泣声是由坐在他身边的妈咪。凝重的蹙起眉头,知道自己又让妈咪担心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妈咪。
坐在病床另外一边的佘蒙见小濯终于醒了,眼眶也跟着湿润,眸底闪烁着泪光,泪水却迟迟没有落下,太好了,他终于醒了,这下茶茶终于能够放心了。敛去眸底的湿润,眸光看向止不住哭泣的漠茶,唇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推开椅子,迈开步伐来到她身边,将手放在她肩膀上,眸光落在病床上的小濯,轻声说道。
“别哭了,你应该是不希望小濯为你而担心的,对吧。”
小濯听到从未听过的男性嗓音,不由得提高警备,循声望去,顾不得手背上正扎着针管,挣扎着坐起身,冷声道。
“什么人。”
佘蒙闻言,微微挑眉,看着小濯那防备的宛若一只刺猬般的样子,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却没有动怒,心口暖意一片。迈开步伐,坐在床沿,骨节分明且毫无瑕疵的长指微微屈起,在他的额头力道极轻的弹了一下,故作不悦的厉声道。
“臭小子,还什么人,我是你舅舅。”
话音落下,漠苍濯只觉得大脑空白一片,周围空气都好像跟着凝结了那般,那低沉且暗哑的嗓音温柔无比吗,是他至今为止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比之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听多了。
而这样一个人竟然声称是自己的舅舅?
他该不会是在骗自己吧。
毕竟妈咪没有跟他提过他有舅舅的事。
他的话没有可信度。
“你骗人。”
佘蒙闻言,差点气结,眉角轻轻抽搐着,脸色有点难看,暗暗咬紧牙根,眸底隐隐燃烧着烈焰。看着小濯那张执拗的脸蛋,心口饶是有再多的怒火再看到他那张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蛋时熄灭,唇角无奈的扬起一抹浅笑。
这个孩子是不是有点早熟了?
也对,毕竟他的妈咪可是漠茶。
不是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吗。
这句话果真不假。
佘蒙无奈暗叹一声,将脸凑到小濯面前,与他额贴额,鼻贴鼻,与他那双空洞,毫无对焦点的双眸对视,看着看着,胸口钝痛钝痛的,暗暗深吸一口气,拉起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
“这是我的额头——”
话音落下,佘蒙攥着小濯那细小的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抚摸着,没有放过每一个角落,眸光紧锁他脸上的表情。渐渐的,长指引导着小濯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一边蠕动着薄唇,告诉他自己的五官在哪。
坐在一旁的漠茶看着两人的互动,哭笑不得,只能够无奈摇头,莫名觉得两人的互动很温馨,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迈开步伐来到小濯身边,轻轻将佘蒙推开,将小濯搂入怀中,垂首稍稍整理他那凌乱的发丝,将他放倒在柔软的病床上,轻柔的为他盖上被子。
“小濯,这位呢,的确是你的舅舅,也就是妈咪的表哥。“
漠茶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似在有意让小濯接受这个消息,宠溺的语气宛若一缕春风,温柔的,足以撩拨人的心弦。
漠苍濯怔怔听着,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几秒后,思绪渐渐清明,似懂非懂的点头,接受这个忽然出现出现的舅舅。缓缓伸出手,在半空中摸索着,想要再抚摸舅舅的脸,将他的模样通过这种方式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舅舅……”
稚嫩的嗓音从小濯的喉间溢出,语气中难以掩饰的小心翼翼,惹人心疼。
佘蒙见状,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小家伙的举动击中他心口的某个角落,掀起惊涛骇浪,喉头酸涩不已。抿了抿唇,攥住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嘶哑着嗓音道。
“舅舅在这里,我们家小濯真乖。”
佘蒙的话音刚落下,有节奏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一室和谐,漠茶和佘蒙纷纷循声望去。
漠茶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看着那上面的时间,柳眉蹙起,率先起身,往门口走去,打开门口,看着站在门外的喘着一身正装的池申旭,不冷不热道。
“等我一下。”
话音落下,漠茶缓缓转身往床沿走去,看着依旧在抚摸佘蒙脸的小濯,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枚吻,柔声道。
“小濯,妈咪要跟池叔叔去参加一个聚会,你在这里好好听舅舅的话,知道吗,舅舅会代替妈咪照顾你的。”
话音落下,漠茶移开眸光,看着佘蒙那张带着笑纹的脸颊,唇角笑意越发深刻,朱唇轻启。
“在我外出这段时间,小濯就有劳你照顾了。”
佘蒙闻言,微微颔首,眸光看向站在门口那那个陌生的男人,眸色蓦地一沉,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不语,从喉间溢出声音。
“你去吧,小濯就交给我了。”
漠茶淡淡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走出门的时候,停下步伐,不舍回头,看着床上的两人,唇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一抹浅笑。转身后,唇角笑意转瞬即逝,眸底的笑意也渐渐褪去,波澜不惊宛若一滩死水般,精致小脸面无表情,抿唇不语,迈开步伐往走廊深处走去。
夜晚八点整。
一辆红色的轿车缓缓停靠在会场门前,紧闭的车门缓缓被推开,漠茶缓缓从车上走下来,一双十二公分的高跟鞋将她的身高衬托得更加修长,月牙白的系带长裙勾勒出她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长长的拖尾随意的落在地面上,丝毫不在乎会不会被弄脏。
自然,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漠茶在参加聚会之前已经戴上了人皮面具。
她本身是讨厌参加这种场合的。
因为担心会一个不小心暴露自己是当年那场空难侥幸生还的人之一。
那样子,必会引起一番惊涛骇浪。
想要暗中执行计划和调查父亲跳楼的真相也就难上加难了,
一切都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行,才能避免将小濯牵扯进来。
现在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只有裴尧,洛澄,池申旭,佘蒙几人了。
她现在只希望洛澄和裴尧别破坏她的计划。
倏地,漠茶只觉得掌心温热一片,方才回神,眸底还带着未来得及敛去的恨意,缓缓转过头,看向忽然握住她手的池申旭,唇角微勾,冷声道。
“我没事。”
话音刚落下,早已蹲守在会场附近的媒体记者们纷纷窜了出来,将她和池申旭团团围住,镁光灯的声音频频响起,从未停止过。
“崔老师,传闻,您这次参加聚会是受冠军金世贤的邀请,请问很少出现这种场合的您为什么会忽然接受他的邀请,您和冠军是不是私下有很亲密的关系,请回答好吗。”
记者的话音刚落下,周围记者纷纷惊骇的倒抽一口冷气,看向那个开口的记者的眼神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同情,却不敢发言。
看样子这个记者是不想在媒体界混下去了。
竟然问她这个问题。
这不等于找死吗。
漠茶闻言,淡淡挑眉,眸底寒光乍现,眸色深沉如墨,岂会不知记者口中这个亲密关系是什么意思,唇角扬起一抹无声的冷笑,笑而不语。
记者们在看到崔水晶那宛若三九寒冰般的冷笑时,浑身不由得一阵阵发颤,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害怕的咽了口唾沫,看向她的眼神尽是畏惧。
那位说话的记者在看到崔水晶唇角勾着的冷笑时,握着录音笔的手止不住的一阵发颤,脸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好像说错话了。
“你猜我和他会是什么关系?”
是反问句,既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暗示她和这个冠军的关系。
“崔老师是我的老师。”
温润,略显嘶哑的男性嗓音倏地从会场门口响起,门外的漠茶等人纷纷循声望去。
漠茶看着那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金世贤,脸上依旧维持面无表情的样子,眸底却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金世贤迈开步伐来到池申旭和漠茶面前,对着两人礼貌性的微微欠身,表示恭敬。随后,转身看向刚刚那个质问他老师的记者,眸底寒光乍现,薄唇轻启。
“这位记者,作为一名记者,你是不是缺少了记者应有的品质?”
话音落下,金世贤饶有兴趣的看向脸色煞白的记者,眸光闪烁不定,薄唇再度轻启。
“那就是,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