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不走了,周遭空气也跟着凝结了。
裴尧凝着漠茶那张小心翼翼的小脸,望进那双清澈的双眸,暗色眸底却丝毫怒意,如淡水般没有波澜。一开始因为她说的话多少有点动怒,但是在听到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时候,心口怒气却消失了。
她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气自己,其真正原因还不是因为自己,要是他当初没有愚钝到去做伤害她的事,或许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变得这么尴尬了,而她和他之间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而她也不会失聪,只能依靠助听器才能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而那个孩子也不会死,这一切,说到底,真的是怪他,他毫无怨言。
一声轻叹声止于唇边,垂首,额头与她的相贴,粗粒指腹轻抚那白皙的脸蛋,指腹下的触感是那那样的光滑,令他深深的留恋于这光滑的肌肤,指腹游移而下,来到她那粉嫩的唇瓣,“茶茶,不必对我这么小心翼翼的,我没有因为你的话而生气,真的,我也知道,你会用这种方式,全是因为我,这是我的错,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话音落下,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薄唇压下,贴上她的樱唇,吻,温柔如水,就像平缓的河流般,眼神中没有掺杂其他的成分,如淡水般清澈,有意用轻柔的吻抚慰她那千疮百孔的心。
漠茶没由来的屏住呼吸,心脏止不住的狂跳,脸颊瞬间爆红,贴合在她唇瓣上的薄唇炙热,他那如炬的眸光似带有魔力,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轻轻阖上眼睑,情不自禁的,浅浅回应,下一刻,换来的却是他热情如火的索吻,全身化作一趟水,融化在他那炙热的怀抱中。
良久,只觉得自己肺部内的空气快被他榨干了,试探性的轻轻推搡着,本以为他会熟视无睹,不想,他却缓缓松开了自己。怔楞了半秒,缓缓睁开迷蒙双眸,凝着那双眸色深沉如墨的阒黑双眸,掌心下是他那硬如钢铁且滚烫的胸膛,烫得令她心惊。
裴尧暗暗深吸一口气,垂下眸,不去看她那迷蒙的双眸,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立刻将她生吞入腹。暗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口的躁动,欲火燃烧着他的理智,全身的肌肉紧绷到快爆炸了,特别是那个位置。
此刻,心爱的女人就在自己的眼下,他想,他要是继续下去的话,她应该是不会反抗自己的,可是,他却不想这么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快,伤到已经精疲力竭的她。
“别急着离开,我还有事要问你。”
微微起身,便放开了她,径直往浴室走去,他要去冲洗冷水澡降火,一会儿再问她其他的事。
不一会儿,哗哗的水声便从浴室传出,漠茶循声望去,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暗暗松了一口气,想起他刚刚在自己耳畔说的话,心脏“咚”地一声狂跳了一下。没由来的抹了把冷汗,重重咬紧下唇,即便口腔内充斥着浓郁血腥味都没有松口,心脏因为紧张狂跳不止,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啊,隐瞒他的事,还包括小濯……小濯的事如果跟他提及,他会什么反应,她无法猜测。他是小濯的亲生父亲,有权知道自己孩子的生死,而隐瞒他的身世,确实是她的不对,就算她回避他的问题的话,他肯定会一直追问下去的,早说,晚说都是说,事到如今,只有一一坦白了吗。
倏地,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耳蜗处,电流随之钻进她体内的四肢百骸间,难以抑制的颤抖了一下,一动不动的僵在床榻上,麝香味夹杂着沐浴露的香味萦绕在自己周围。
“想什么想这么出神,连我洗完澡,坐在你身后都不知道。”
裴尧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扯进自己的怀抱中,埋首于漠茶的脖颈间,暗暗深吸一口气,闻着她身上那淡雅的香气,深深的无法自拔,再度发出一声鼻音。
漠茶身形一颤,心脏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隐隐感觉到那声鼻音后面的危险,咽了口唾沫,缓解喉间的干涩,没有忘记他先前那地动山摇的吼声,压下心里的恐慌后,抿了抿唇,“如果我说,小濯不是我和池申旭生的,你信吗。”
裴尧淡淡颔首,默不作声的发出一声鼻音,薄唇不时擦过她的脖颈,有意撩拨她,缓缓收紧怀中这具没有多少重量的娇躯,强迫她与他做着最亲密无间的接触。
漠茶明显感觉到身后胸膛的炙热,如烙铁般,即便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还是足以烫化她的心。脖颈间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摩擦,令她感到全身不适,下意识的轻轻扭动着,想要挣脱开这个危机四伏的怀抱,不想,下一刻,腰间的双手圈得更紧,甚至那双手还故意在自己的腰间轻捏着。
皱眉,不敢再挣扎了,有过往经验的她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在挣扎了,不然吃亏的是她自己,她不懂了,他哪来这么多的力气。
“继续说。”
沉入磐石的嗓音醇厚,低沉,危险,击打着她的心房,心脏没由来的一阵狂跳,小脸一红,“然后,我五年前怀着的那个孩子没有死。”
算了,说就说吧,大不了一会儿浪费点时间,解释给他听。
裴尧瞳仁骤然一阵紧缩,心跳陡然漏了几拍,犹如晴天霹雳般,整个人怔在床榻上,耳畔嗡嗡作响,脑海中回荡着她说的话。怔愣了几分钟后,危险的眯起双眸,眸色深了几分,一颗心高高悬起,隐隐觉得她的话没有说完,“孩子呢。”
硬是从齿缝中挤出这三个字,将她的身体扳过来,凝着她那清澈的双眸,暗暗咬紧牙根,眸底猩红一片,血丝布满整个眼白,攥紧她腰间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紧。
他的孩子五年前就没死,那就是说他的孩子现在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天哪,这真的是他这么久以来听过最好的消息,老天对他还是存有一丝丝怜悯的,让他在这个世界有了延续,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长得像他还是像茶茶,叫什么名字。
漠茶凝着裴尧那激动的神情,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卡在喉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垂下眸,心口涨涨的,有点窒息,重重咬着下唇,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下一刻,自己的下巴便被一根骨节分明且修长的长指勾起,对上他那阒黑的双眸,纠结的咬着下唇,“其实,早在之前你们就见过面了,在餐厅。”
餐厅,是她给他的暗示,她相信,以他的智商,即便她不再多说,也能够很快知道孩子是谁,早就见面过的父子却彼此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这是她的错,导致小濯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父亲的孩子,而裴尧则以为孩子已经死了。
裴尧怔住,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呼吸一窒,眼前视线模糊一片,看不见其他人,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想起餐厅撞见的那个小男孩,那双空洞却同他如出一辙的幽深双眸,心脏“咚”的一声狂跳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逆流而上,直冲大脑,心头小鹿乱跳。
不会吧,那个孩子是他的。
倏地,想起他那空洞的双眸,心,犹如刀绞,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全身难以抑制的颤抖着。眼眶渐渐泛红,眸底蒙上一层水雾,泪水从眼角滑落而下,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般,疼痛过后,窒息感从心口蔓延开来,只觉得天崩地裂。
“小濯的全名叫什么。”
漠茶担忧的看了眼裴尧那苍白如纸的面庞,心口狠狠抽痛着,感同身受,他那眼角的泪水刺痛了她的眼。不禁,伸出手,缓缓将他眼角的泪水轻轻拭去,张开双臂,抱住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漠苍濯,好听吗。”
裴尧背脊一僵,耳畔是她那轻柔的嗓音,掌心下是她那微凉的体温,轻易撩动他的心弦,泪水落得更凶,泪水打湿了脸颊,鼻头泛酸,发出一声鼻音,“只要是你起的,都好听。”
漠茶缓缓退出裴尧的怀抱,双手裹住他的脸,与他那双通红不已的眼眸深深对视,敛去眸底的湿润,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说等于对他判了死刑,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说,朱唇轻启。
“小濯是早产儿,出来时只有三个月大,可以说是无法存活的,就连四肢都还没有长出来,更别提心脏,眼角膜和其他器官了。不过,奇迹的是,刚取出来的话,却奇迹般的有了微弱的心跳,虽然很细微,负责抢救我的池申旭再三思考后,决定对孩子做一场前所未有的手术,按理说,只有三个月,甚至是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胎儿是无法做手术的。可是,池申旭是诺贝尔医学奖的得主,凭借其高超的医术将小濯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在育婴室整整住了一年,医生才告诉我孩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遗憾的是,他却从那之后失去了听力,视力,心脏也因为发育不完全而被告知活不过十八岁。”
裴尧的瞳仁紧缩再紧缩,心脏有一瞬间的骤停,寒意钻进他的心底,全身控制不住的轻颤,眼前世界一片黑暗,看不见光亮,感觉到身体的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冷得他止不住的颤抖。圈紧她腰肢的手无力滑落在床榻上,僵硬的垂首,心脏疼到麻木,眼眶酸痛难耐,却没有泪水流下。
他的罪孽说到底还是没有还清,他的孩子因为他的原因而成为了残疾人,要不是因为他当年把茶茶逼走。茶茶也不会出声,小濯也不会因此而出事,这些都是他的错啊,他真是罪该万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