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尧抬起头,暗色双眸看也不看漠茶一眼,转了个身走下床,毫不避讳的解下身上浴袍,露出那麦色肌肤,僵硬的弯腰,从地上拿起自己刚刚去浴室前脱下的衣服。三两下穿戴整齐后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出卧室,紧接着,沉闷的关门声响起,独自一人走出别墅,高大挺拔的身影渐渐被黑夜所掩盖,直至彻底消失。
漠茶在床榻上怔愣了半秒钟后,顾不得别的,跑到阳台,铜仁微微放大,望着那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为何,心口充斥着恐慌。攥着阳台扶手的手不自觉的暗暗收紧,狠狠拧眉,重重咬着下唇,想起他刚刚离开时那失落魂魄的背影和那没有丝毫光芒的双眸,心狠狠抽痛着,唇角被她咬破了也不自知。
整理好身上凌乱的衣服,转过身,抓起床头柜上的汽车钥匙跑出卧室,将卧室房门重重阖上。来到了车库,钻进车内后立刻发动引擎,行驶出别墅后,双眸焦急得四处搜寻着,攥着方向盘的指关节严重泛白,精致小脸面无表情,蹙起的柳眉从出门后一直没有舒展开,精致小脸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现在只能祈祷裴尧没有走多远,现在天色这么暗了,而且他离开时的面无表情让她感到不安。她总觉得,自己要是没有及时把他带回来的话,怕是要出事的预感,希望这只是她想多了。
心里的恐慌越发强烈,控制不住的将车速开到最高,轮胎摩擦过的声音是那样的尖锐刺耳,可是却无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打了个方向盘往分岔路口行驶而去,放缓车速,透过后视镜望着车窗外,宽敞马路空无一人,只有那晕黄的灯光照着地面,而要在这漫长的马路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踩下刹车,将跑车停靠在路边,拿出身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下一刻便拨通了连译的电话,贴在自己的耳畔,“告诉我你们老板现在的位置。”
一串熟悉到令她感到心脏撕裂的地名在电话那端响起,手机无力的从手中滑落,落在车座上,心脏狠狠抽痛着,脸色有点苍白。怔楞了几秒后,立刻反应过来,蹙起柳眉,重重咬着下唇,立刻发动引擎,往老宅的方向行驶而去。
裴尧竟然在漠家老宅,他去那个地方干什么,那个地方位于郊区,来往有一道蜿蜒曲折且陡峭的山路,就算是步行上去也是很危险的,更何况现在天色也黑了下来,难保会发生什么意外,而且她听天气预报提起过,今天深夜会下雨,她必须立刻把那个疯子带回来。
猛踩油门,只觉得心脏都快因为高速行驶而飞了出来,心脏狂跳不止,一路上超过了无数个红绿灯,可是她却不予理会。不一会儿,跑车便来到了山脚下,不想,刚下车,就有冰冷雨滴打在自己的身上,雨水落在车身发出声响,眯起双眸,没有丝毫犹豫的阖上车门,往位于山顶的老宅跑去。
待她跑到山顶时,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打湿了,刘海湿漉漉的贴在额头,雨水沿着脸部线条滑落而下,往老宅的方向走去,走的过程,双眸一直在这附近搜寻着,随意一个抬眸,看到老宅门前跪着一个人,揉了揉眼睛。没由来的眯起双眸,仔细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下一刻,在看清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时,瞳仁一阵紧缩,心脏“咚”的一声狂跳了一下,全身热血沸腾,难以置信的捂着嘴,眼眶渐渐泛红。
那个跪在老宅门前的人正是她苦苦搜寻的裴尧。
顾不得别的,迈开步伐朝他狂奔而去,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心涨涨的,有点窒息,不由得加快步伐,恨不得下一刻飞奔到他身边。
“别过来!”
近乎冷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宛若三九寒冰般冰冷刺骨。
漠茶听着裴尧的吼声,脚步停了下来,全身就像被定住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泪水夹杂着雨水从脸颊滑落而下,分不清哪些是雨水还是泪水。心,犹如刀绞,鼻头微微泛酸,在原地怔楞了几秒后,轻叹声止于唇边,对此置若罔闻,继续迈开步伐往他走去。
裴尧隐隐听到身后越发靠近的脚步声,心脏哆嗦了一下,倏地,腰间温热一片,大脑有短暂的空白,淡雅香气将自己团团围住,背脊不易察觉的一僵。僵硬的垂下眸,看着那双圈着自己的藕臂,阒黑双眸泛起一丝涟漪,如淡水投入一颗石头,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怔楞了半秒后,暗色双眸恢复如常,漠然的将她圈在自己腰间的细白手指一根根掰开。
不想,刚将她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下一刻,她的手却像是藤蔓般再度缠绕而上,比之前更加用力。眸色蓦地一沉,脸色逐渐转冷,薄唇都快抿成一条线。再度毫不留恋的将那冰凉的小手拿开,拿开后结果还是跟第一次一样,依旧缠绕而上,怒火奔腾而上,“漠茶,你给我松手,滚出这里。”
漠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将脸紧贴着他那被雨水浸湿的后背,对他的逐客令置若罔闻,就像是一个耍赖的孩子般,双手圈得更加用力,甚至攥紧他腰间的布料,一字一句道,“你、走、我、就、走。”
她不管了,今天就算是拖,也要把他从这里拖走,他不走的话,她可以留在这里,陪他一起在这里下跪,直到他愿意跟自己走为止,不然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
松开圈紧他的腰肢,随心所动,来到他的身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当年血腥画面再度闯入自己的画面,下意识的望向左侧,那块地方,是当年她的父亲跳楼自杀的地方。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慌,没有丝毫犹豫的跪在地上,鼓起勇气望着眼前这栋老宅,垂在身体两侧手攥紧成拳头,背脊一阵阵发凉,心脏止不住的一阵狂跳,难以遏制。
裴尧听到沉闷的声响,心跳陡然漏了几拍,下意识的转过头,凝着漠茶那张面无表情的精致小脸,瞳仁一紧,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狠狠拧眉,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事情,他之所以跪在她家门前,不过是想为她那因他而死去的父母道歉而且,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啊。十年前,若不是因为他的愚蠢,她的父母就不会死了,他可是亲手害死她父母的人啊。
漠茶置若罔闻,即便雨水早已将自己的一幅打湿,她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消瘦身躯微微颤抖,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
她原以为夏天的雨水拍打在身上不会那么的难受,却忽略了雨水中的酸性成分,只觉得眼睛已经进了雨水,酸涩难耐,止不住的眨着双眸,试图缓解眸中的不适。而雨势也从一开始的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雨水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全身控制不住的哆嗦着,双臂蜷缩在胸前,不断摩擦着身体,不过却是徒劳无功的,即便她摩擦得再温暖,在这样倾盆大雨下,温度还是在下降。
“我说过,你走,我就走。”
信誓旦旦道,眸底闪烁着坚定地光芒,松开摩擦身体的手,跪直身体,任凭冰冷雨滴打在自己身上,也纹丝不动。
裴尧缓缓偏过头,凝着漠茶那坚定的双眸,阒黑双眸眸色一沉,脸色逐渐转冷,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你是开车来的,还是步行来的。”
漠茶闻言,怔楞了半秒中,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我是开车来的,怎么了?”
毫无预兆的问她是不是开车来的是要干什么……难不成他是被自己决心感化了,决定跟自己走了是吗。想到这里,唇角扬起欣喜的弧度。下一刻,便觉得自己被他打横抱起,下意识的惊呼出声,缓缓仰起头,看着他那精湛的坚毅下巴,小脸一红,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埋在他的胸前,深深吸取他身上那麝香味夹杂着雨水味道的气息,深深感到迷恋。
裴尧面无表情,稳稳的抱着怀中她往山脚下走去,泥泞的泥土将他的皮鞋弄脏,没有卷起来的裤腿就这样子被雨水弄湿,却没有丝毫影响他的步伐。阒黑双眸宛若黑夜般深沉,棱角分明且冷峻的俊脸蒙上一层寒霜,只消一眼便终生难忘,来到山脚下后径直往不远处的红色跑车走去,脚步在车门前停下。
“钥匙。”
沉入磐石却宛若三九寒冰般的嗓音令怀中的漠茶感到背脊一阵阵发凉,双手在身上摸索着,从口袋中取出一串钥匙交到他的手中,随后,藕臂化作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脖颈,身体抖得宛若落叶。
裴尧接过钥匙后,默不吭声的打开车门,将怀中的她放倒在后座的座椅上,随后钻进驾驶室内,长指来到自己的外套,准备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方才想起自己淋了雨,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怔楞了半秒后,按下跑车内暖气的开关,顷刻间,幽闭车厢被暖气充斥着,身上的温度在渐渐回升,看也不看后车座上的人,立刻发动引擎往她的别墅行驶而去。
不一会儿,裴尧开着车来到了她的别墅,抱着她走下车,用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形为她遮住那些雨水,径直抱着她走进卧室。帮她洗好澡并且喂了姜汤后,再抱着她来到了床沿,将她放倒在床榻,阒黑双眸紧锁那绯红的小脸眸色蓦地一沉,缓缓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眸底溢满柔情,长指隔着空气描绘她的脸部轮廓,却不忍惊醒她。
转了个身,温暖撤离,阒黑眸底恢复如常,迈开沉重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往卧室外面走去。
就算茶茶找到自己,也无法改变他想要赎罪的决心,他犯下的错太多,导致他的孩子也遭受了老天爷的惩罚,这是他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