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手术室的红灯灭了,紧闭的房门缓缓敞开。
裴尧心里一惊,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上前来到医生面前,抓住她的手,暗色双眸盯着那张戴着口罩的脸。
“我太太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女医生瞄了眼男人激动的样子。
淡然的将他的手拿开,轻轻拍了拍被他抓住的地方。
“病人没事,没有出现流产征兆,只不过别再让孕妇受刺激了,现在已经转入普通病房,等她醒了确定腹中胎儿没有什么事后就能够出院了。”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上前,往某间办公室走去。
和那个整她的医生算账。
裴尧听到茶茶没事了。
紧绷的神经倏地松懈下来。
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走般险些倒在地上。
站稳脚跟后摇了摇头,意识渐渐变得清醒。
奔向前天,向值班护士询问,得知漠茶住的病房号后径直往那件病房跑去。
气喘吁吁的在一间单人病房前停下。
胸口因为狂奔而起伏着,心口闷痛闷痛的。
远远便看见了躺在病床上休息的漠茶。
平稳好呼吸后,一步步靠近病床。
来到床前,垂下眸,居高临下的凝着这张苍白的脸色。
悄无声息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执起她的手在自己的唇边细细吻着。
泪水朦胧了他的视线,鼻头泛酸。
缓缓阖上眼睑,泪水在他阖上眼那瞬间滑落。
“老公,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倏地,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
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心跳好像漏了几拍。
几秒后,缓缓睁开眸子。
看到了那张已经睁开双眸的小脸。
而那句话出自她的口中。
耳膜一个劲的躁动着,热血沸腾。
压下那狂跳的心脏,抿了抿干涩的唇瓣。
“茶茶,只要你没事就好。”
漠茶凝着裴尧那眼眶泛红的样子,一声轻叹止于唇边。
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移开眸光,瞄了眼身下熟悉的病床。
这么多年来来回回,她还是跟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
倏地,想起正在医院接受抢救的鞠晗,瞪大眼眸。
“尧,鞠晗在哪家医院接受抢救?”
裴尧愣了下,方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连译的电话。
“给你三分钟给我查清鞠晗在哪家医院接受抢救。”
话音刚落下,便挂断电话。
抬腕,看着手表上的时间,默默计算着时间。
三分钟后,电话铃声响起。
微挑唇角,满意连译的办事效率。
接通电话贴在自己的耳边。
下一刻,瞪大眼眸,笑意凝结在唇角。
一言不发的挂断电话放进口袋中。
回头,凝着漠茶那探究的目光,眸色蓦地一沉,僵硬的扬起一边唇角。
“茶茶,鞠晗在这家医院接受抢救,目前手术已经结束了。”
漠茶听鞠晗在这家医院并且手术结束了。
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暗暗松了一口气。
凝着他那神色异常的脸。
隐隐感觉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然后鞠晗怎么样了?”
裴尧一听,暗暗咬紧牙根,攥了攥掌心。
瞳仁心虚躲闪着,不敢直视她那迫切知道事情的双眸。
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
毕竟医生说了她不能受刺激。
这件事如果跟她说了,她肯定会承受不了的。
隐瞒还是告知。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么难以做决定。
“裴尧!”
近乎冷喝,语气中的怒气几乎能够把屋顶掀翻。
抬起眸,与那双眼眸深深对视。
犹豫再三,终于决定了。
脸色沉了下去,上前来到她面前,摊开手掌。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漠茶愣了下,怔怔看着他的掌心。
眯起双眸,没有任由犹豫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出病房,再跟前台借了辆轮椅。
坐在轮椅上,而他站在自己身后,推着自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不稍片刻,见即将靠近重症监护室,而他却停了下来。
看着前方的道路,有所预感。
心口涨涨的,忽然有点窒息。
“裴尧,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裴尧置若罔闻,放下刹车,来到她的面前。
缓缓蹲下身子,与她深深对视,攥住她的手不断揉搓着。
“答应我,一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要冷静知道吗,别冲动。”
看着她点了点头,眸底不易察觉的删过一丝痛楚。
回到她的身后,腿着她往重症监护室走去。
路过房门,漠茶隐隐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那身影,跟鞠晗就几分相似。
再度停下,紧接着身体被他从轮椅上缓缓拉起来。
他的掌心攥着自己的腰间,鼻息间是他的气息。
回头,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望进重症监护室内部的情况。
下一刻,瞳仁骤然一阵紧缩,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般从心口蔓延开。
病床上的鞠晗手臂上,腿上,甚至头部都包裹着纱布。
此刻正趴在床上,隐隐看到那张近乎透明的小脸。
曾经那张有着精致,无可挑剔。
现如今,她额前的眉骨处贴着一块纱布。
蓝白相间的病服似精心定制。
手臂,腿部纷纷暴露在空气中。
而那些纱布却无法遮盖她那不断渗透而出的血液。
血液沿着纱布流淌而下,再度染红纱布。
报警的声音不断,而重症监护室里的医护人员在对她进行急救措施。
撕下那些被染红的纱布。
有几秒钟的时间,她看到了那纵横交错着的伤疤。
尤其是额前的眉骨处,伤疤竟然跟她一模一样!
轰的一声,只觉得五雷轰顶,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任何东西。
裴尧静静凝视着病房内慌乱的情况,眸底暗潮涌动。
“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休克的情况,抢救过程中大出血,流失了整整3500毫升的血液,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紧急情况了,血库都因此告急,好在有大量的血袋支援,因此获救。头部缝了八针,甚至在脑颅内取出一块玻璃渣,手臂内侧缝了十五针,同样发现了几块面积不大的玻璃渣,腿部内侧最为严重,缝了整整四十针,近乎是整条大腿的伤口都嵌入了玻璃渣。总共缝了六十三针,取出玻璃渣五十块,有大有小,另外……”
讲到这里,裴尧竟再也不忍心说了下去,痛苦的阖上眼。
“说。”
语气宛若三九寒冰般,钻进内心最深处。
双手攥紧成拳头,没有睁开眼眸,从喉间逸出。
“腹中胎儿早在送到医院抢救前就死了,医生说病人子宫严重受损,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怀孕了。”
砰地一声,沉闷声响起。
心里一惊,回过头便看到了瘫软在轮椅上的漠茶。
顾不得别的,大步上前,蹲在她面前,望进那双涣散的瞳孔。
心,犹如刀绞,跟预期的一样。
轻拍她的脸颊,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茶茶,你振作点啊。”
漠茶失神的看着裴尧,大脑空白一片。
约莫几分钟后,压抑的啜泣声从让紧抿的唇瓣逸出。
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唇间尽是泪水的苦涩。
僵硬的张开双臂,圈住了裴尧的脖颈,埋首于他的脖颈间。
全身难以抑制的发抖。
鞠晗的遭遇是她从未想过的。
他的描述令自己可以幻想出手术的过程。
那么多针在她的身体里穿插着。
一块又一块玻璃渣从她体内取出。
医生拿着冰冷的仪器从她体内取出早已死去的胎儿。
子宫严重受损,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怀孕了……
当一个母亲一直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如果被告知无法怀孕,那对当事人将会是有多大的打击。
而现如今,这样的噩耗却降临在她的恩人身上。
老天爷为什么要对这么善良的一个好人做出这种事。
她没有想到他的挚友会对她的恩人做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
好半晌,抬起被泪水浸湿的小脸,在他的耳畔窃窃私语。
裴尧微挑眉角,不怒反笑,唇角噙着纵容的弧度。
长臂圈紧她的腰肢,薄唇来到她的耳畔,轻轻一咬。
“裴太太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开心就好,不论是你闯了多大的祸,我都会为你善后,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漠茶背脊一僵,缓缓撤离他的怀抱,怔怔看着那双溢满宠溺的暗色眼眸。
他的一字一句如磐石般压在自己的心口,沉甸甸的。
鼻头泛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滑落而下。
微微偏过头,主动送上红唇,吻住他的薄唇。
深深的吻着,带着满心的感动。
泪水融于彼此交缠的唇间。
顷刻间,泪水的甘甜渗进彼此的口腔内。
裴尧没有闭上眼,睨着眼前这张明媚的小脸,低沉笑声从喉间逸出。
反被动为主动,深深掠夺她的气息。
吻得深入咽喉,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血液中。
好半晌,漠茶恋恋不舍的撤离他的唇瓣。
藕臂松开了他的脖颈,抵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将他向后一推。
起身,往走廊的方向走去。
察觉到了身后两道如炬的眸光。
心脏拼命狂跳,脸颊滚烫不已。
抿了抿唇,唇瓣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熨烫着她的心脏。
她现在不会回头回到他的怀抱中。
她必须为鞠晗讨回一个公道。
即便与那个人划清界限,不在来往。
她都不能坐视不管。
对鞠晗,她是心存感激的。
曾经,自己有难,她出手相助,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现在,她有难了,轮到自己出手相助了。
此刻,一间幽暗的卧室间,不曾间断的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不久后,听到男人压抑的低吼声。
再度恢复一片寂静。
卧室内,一男一女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女人身材妖娆,紧贴着男人。
男人大半个身体掩盖在被单下。
池申旭静静倚靠在床头,幽深双眸如黑夜般深沉,没有任何光亮。
面无表情的刚毅脸庞蒙上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倏地,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幽幽亮光在幽暗卧室显得格外的诡异。
薄薄的薄唇夹着一根已经点亮的香烟。
烟雾渐渐朦胧了他的表情。
“池少,钱……”
一旁女人战战兢兢的开口。
不想,下一秒,灼热的疼痛感从腿部蔓延开。
惊骇垂眸,发现那根燃烧着的香烟压在自己的腿上。
惊恐的瞪大眼眸,惊呼出声。
紧接着,喉间充斥着香烟的味道。
而燃烧着的烟头却烫穿了她的喉咙。
呜咽出声,眸底闪烁着泪花。
“闭嘴。”
阴森的嗓音响起,如鬼魅般骇人。
“俩位的声音真好听。”
倏地,沉闷的声音响起,房门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