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人马听得娇喝,骤然分开,毕恭毕敬地望着止颜。
“皇上派我等来请萧小姐回宫。”宫中侍卫语气简洁有力,比较强势些。
“萧小姐已非皇朝公主,自然不必再回宫。丞相大人派我等来迎接萧小姐,请小姐移步丞相府。”相府侍卫不卑不亢地道。
“行了,都各自回去罢。颜儿就暂住本王的行宫了,不要来打扰她静养。”止颜还未来得及发话,童岚就代她答了,又转身看了看止颜。两方侍卫均是朝对方恨恨地瞪着,又不敢当场发作。
相府侍卫先开了口:“既然如此,就劳烦岚王爷照顾萧小姐了。不日,丞相大人再亲自来接萧小姐。小的们也就先回去禀复丞相大人。刚才失态,惊扰了岚王爷,请王爷降罪。”态度颇为诚恳。
“罢了,安相也是关心颜儿,先回去吧。”童岚笑了笑,和颜悦色。
待相府侍卫走后,皇宫来的侍卫告罪之后也回去了。止颜松了一口气,叹道:“岚哥哥,这下你的行宫真成了我的家了。”
“颜儿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童岚安慰一句也叹了一句。止颜心里还惦记得那碗药。它与他到底是有何联系呢?一种森然的恐惧将她的心压得死死的。她边想边看着岚哥哥阴柔的俊脸,忧郁的眼睛……她清楚地知道面前站着的是岚哥哥,眼里却冒出紫魅的身影。天下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人,那眉,那眼,都太像了……紫魅,那个被她束上紫色发带的妖野男子,你在哪里?
相府。
“都办好了吗?”安博坐在书房里,扣着盖盖,悠然地对立在一侧的安伦和另一名灰衣男子说道。
“都办好了。”安伦紧张地看着一脸悠然的安博。每次发生大事前,他总是这样安然,从不乱套,镇定自如的神态与情势相差太远。驻扎在京城郊边的守备军已经取代了原本的护城军,皇宫禁军更不必说了,一副严装待发的样子。天子的行动似乎快得让人目不暇接,而安博平静得让人害怕。
“那就没事了,你们也忙了整整一个月,风尘仆仆地刚回来,就先休息休息吧。”安博笑着说。
“可是……”安伦担忧着欲言又止。
“没可是了。只要你们这事办妥了,谁也奈何不了我。”安博给了安伦一个放心的表情,只顾着把玩手中的玉质茶盖,有意识地敲着桌面,一下,两下……童钰的胃口也太大了点,竟然江山和美人都想要!这么想着,他点了点茶水在木案上写了几个字,复而在上面划了一道叉,冷然地笑了。那笑,来得如此温和,又缠着几缕复杂的意味。
半晌,门外又想起了敲门声。“大人!”
“进来吧!怎么样了?”安博算算时间,派去的人也该回来了。
“大人,您果然料中了。我们刚到岚王爷的行宫,宫里的侍卫就到了。侍卫蛮不讲理,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来人正是去接止颜的相府侍卫首领。
“是吗?结果呢?颜儿回宫了?”安博手上的茶盖轻轻地停在木案上,不动了。颜儿是他的,谁敢动她谁就得先问问他这个丞相同不同意!童钰啊童钰,有朝一日你若出手,休怪我无情。
“不,萧小姐没有回皇宫,岚王留她住在行宫了。属下只说大人您改日会亲自去接她,岚王没有责怪属下们造次,我们就先行回来了。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不过萧小姐看起来精神好像不太好,我打听过了,萧小姐去拜祭了过世的梅老太爷。”
“你何罪之有?我都知道了。先下去吧,先不打扰她了,让她在那边住一段时间也好,岚王的行宫比我这里安全多了。”安博打发侍卫下去,暗道只要没回皇宫就好,现在的情况,颜儿在岚王那里比在相府安全多了。岚王一向疼她,连她的身世也都告诉她,自然是不会让她涉险的。等事情有了最后的了结,再接她不迟!
侍卫出去之后,书房又进来了一人……相府的管家楚良。不过,他只弓着身子站在茶案边,望着安博不言语。
“怎么不说话?楚大叔?”安博见是他,脸上溢着笑。若不是楚大叔当年收养了他与安伦,哪有他的今日。当初安博想要拜他为义父,可他坚持不肯,只做了相府的管家,安排相府所有人的生活所需,妥妥贴贴从未有见闪失。
“我……”楚良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安博,居然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多说多讲,只希望安博能安安生生过一生。眼下的情景哪里做得到如此,天子脚下,安博封相十二年,无时无刻变化的政局,让他心里内疚又提心吊胆。
“楚大叔,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本无意争夺什么,两年前我就想开了。我只想和颜儿安然共度一生,只是我能放手,高座在上的人会放手吗?他既然不放手,那么也不能怪我无情了。”
安博脸上无奈的表情被楚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东西都给我吧!”安博又恢复了精明,那种无奈已消失不见。
楚良叹口气,将包着绸布的一卷册子给了安博,然后说了句:“天就要变脸了!”喃喃念着又出去了。
安博接过册子,脸上迸发出灿烂的一笑,将已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出了房门。天虽然要变脸了,那也得看他怎么变。
皇宫御书房。
“皇上,您要的折子奴才已经给你拿来了。”孙公公迈着密密的步子小心谨慎地,手上递来一本折子,心里犯难,今天不知怎么了,皇上竟然要看五年前的案子。他在案库里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张折子。
“好!”童钰翻了翻折子,顿时开了颜,道了一声好。动手在上书了几个子后,他才又开了口:“传陈尚书进宫以及新科状元莫其俊进宫,朕有事要交待。”
“皇上,现在正是午膳时间,您还是先用膳吧,皇后娘娘已经在等了。”孙公公开口说着。
童钰瞪了他一眼,心想现在的奴才怎么都一个比一个啰嗦:“叫你传你就传,啰嗦什么?还不快去?这事得保密,否则……”他这么一说,孙公公脸都吓绿了,赶紧出去办事去了。
诺大的书房安静了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童钰狠狠捏皱了手中的绢纸,那上面书着民为贵,君为轻,得民心者得天下,字迹工整秀美!颜,你为什么不肯回宫?朕不惜赔上皇家的声誉,还了你萧家的一切……这么多年来,难道朕为你做的还少吗?从前身份逾越不得,但是现在你却……难道这一国的天子竟比不上区区一个丞相?朕不甘心,更容下不这个人在朝堂之上嚣张放肆!
半个时辰后,吏部尚书陈叔同与新科状元莫其俊双双进了殿。叩拜之后,陈叔同先开了口:“不知皇上急召我们有何事?”
“此案今日就交由你俩重审,最好审得有声有色!”啪一声,童钰手上的折子落在两人面前。
陈叔同捡起一看,吃了一惊。“皇上,这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都这么多年了!”
“冤案,重审!”童钰起身,走下殿堂,临走到两人面前时,又说了一句:“给朕好好审清楚了!”然后也不管两人,就径直出了殿。
莫其俊感觉到某种压抑的气息,脊背上凉凉的,接过陈尚书手里的折子,翻开一看卫天成三个字清楚地出现在面前。卫天成,就是相传贪污乌兰江江堤修缮灾银十万两的那个官员。这折子都放得发黄了,好好地又翻了出来要重审……莫其俊朝一旁的老尚书看了又看,又将烫手的折子还了去。皇帝的言语明显别有用心,这事情怕是复杂得很!“陈大人,这……晚生实在是看不懂。”
“莫大人,还是先出了殿吧。老夫将这件案子细细说给你听!”陈叔同叹了口气,心中提着十五只吊桶,望了望眼前精明而又才华横溢的新状元。
近暮时分,安博站在听雨阁上,手上停着一只灰色的信鸽,待他取下小卷筒里的纸条,信鸽才飞走。他展开纸条一看,缓缓笑了。终于来了,也许明天相府就会被整个包围。看来,他也是该行动的时候了。“颜儿,以后再为你种一片新的梅林了,这一小片不要也罢!”安博对着已起着些细小花蕾的梅树自言自语,脸上的柔情使他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遂又匆匆地下了听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