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宗民一番话终于讲完了,阵阵掌声似是引起共振一般,我的胃跟着一抽一抽的。不知是否灯光太大,脸上越发潮热。
体温,估计又回升了。
强忍着告诉自己,再一会儿就好,撑过去了就好。
邱宗民下台前,朝我们这边看了看,看到我停顿了一下。我勉强对他笑了笑,他微一颔首,转身下楼。
对方一开场火药味就十足,句句珠玑,字字击中要点,思路甚是清晰敏捷,不愧是法律系的高手。
我们的一辩是首次上场,虽说完整清楚地阐明了我方观点,但毕竟经验不足、又有些怯场,气势上弱了一些,不过第一次能有如斯表现也已很不容易了,我们都为他鼓掌。
之后轮到交叉盘问,
我们二辩发挥得很好,双方势均力敌。我飞速纪录对方的辩词,脑海中编排着一段段话语,轮到我时,我起身开口。人在压力下,也就忘了身体的不适,我滔滔不绝,言辞犀利地回应着,只是声音一发出,还是引起了台下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不过,此刻我的心思都在自己的辩词上,眼角余光瞥到角落里的邱宗民起身以示安静。
顾不得我们学院奋力的掌声,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下一个环节,即自由辩论。
仔细地听着对方的每一个词,脑子高速飞转,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漏洞,与队友抢着起身反驳。全身血液沸腾,直冲脑门,一股越挫越勇之势喷涌而发。除此以外,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到了总结陈词的环节。我整个人放松下来,直觉得头好重,身上冷但脸上烫,胃里面不断搅动着,好像翻滚着往上流,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的,千万要挺住。
所有环节结束,评委打分。台上灯光调暗,台下轰轰的说话声泛滥。我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一言不发,只想快些结束。身边的队友轻轻和我说话,安慰着我,我却是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
这十几、二十分钟等得如有一个世纪这么长。
大灯再次开启,刺眼的光束透过眼皮直指瞳孔,我即刻低下头,慢慢睁开眼睛,适应突兀的光亮。
邱宗民走上台来,说了一堆称赞的话给到两边队员,不偏不倚。他辞藻华丽,恨不得把所有形容词都给到我们每一个,而我只祈求他尽快讲到重点。
最后,紧张时刻到来,我坐直了脊背,整个场次鸦雀无声。他朗声宣布道:“此次辩论赛的冠军是——
是——
——法律系!”
全场沸腾,有欢呼雀跃的尖叫,也有倒彩不满的质疑......
听到最后三个字,我整个人真的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座位上,再不想动弹,看着对面法律系的几位起身拥抱,庆贺欢呼。
他们接过奖杯致谢后,友善地走向我们,我无力地支撑起自己,尽力不摇晃,与他们一一握手。
邱宗民任由这一气氛主宰了一会儿,然后要求所有人静下来,接着说道:“此次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评委团的决定是——
授予——
汽车学院的张慕凌同学!”
掌声中,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旁边同学推推我,提醒我过去领奖。我站起身来,只觉得头沉沉的,脚像被什么缠住了,好似一步也迈不开。
强拖着自己往邱宗民走去,只是怎么他的身形有些模糊,周边的声音化为“嗡嗡”的一片,舞台和柱子开始转动起来,礼堂里的灯光慢慢变成一线,越来越暗,越来越黑......
胸口好像被一个锤子不断敲击着,胃一下一下地抽起来,有什么东西要从口中冲出......
前方有个人快步向我走近,我捂住嘴,可是“哗”一下,指尖流淌出什么液体,止不住......眼前忽地一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睁开眼睛,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辅导员坐在一旁,见我醒了,高兴地唤道:“慕凌,你醒了。太好了!”
我想问我自己是怎么了,但发现只能光动口型,却发不出声音。
“你得急性肺炎了,喉咙说不出话就先别说了。你要住院几天,要不要知会你妈妈?我本来想打给她,但看看已经十点,而且医生说问题也不大,所以我就还没通知。”
我抬手看表,却发现表不见了,一下紧张起来,要想起身四下里看。右手上包着的点滴针管动了起来。
“别急别急!”辅导员赶紧示意我躺下,“你的表在这儿呢,柜子上。你躺好,别乱动。”他看我还想拿,就弯腰把表拿给我。
我握着表,安心了点。看了看,已经十点半了,这时候妈妈已经睡了,就别吵醒她了。何况,这里是校医院,又有老师同学,我身体底子又好,就别让她知道担心了。
我对辅导员说不要通知我妈妈了,他没完全明白,我就用左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然后再做了个不要的手势。他立刻会意:“不必打给妈妈,是吗?”
我点点头。
“慕凌!你醒啦!”米露和旻旻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我的脸盆毛巾、换衣用品等,我心头一热。
“你是女生,我呆着总不是最方便,你这几个好室友说她们会轮流来陪夜,所以就辛苦她们了。”辅导员解释说,“正巧这间小病房现在没人,那张床她们可以睡。”
我感激地看向她俩,用嘴型比划着“谢谢!”
辅导员离开后,旻旻关上门,问我感觉怎么样,可能是药水起了作用,我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米露一边整理物品,一边:“你不知道,前面在台上吓死人了。你大吐一口,一下子就昏过去了,我们都傻了。不过......”她转而贼笑,“你知道你昏倒在谁身上吗?”
我摇摇头,不过脑海中突然跳出那个最后走向我的身影。
“是邱帅啊!邱帅啊!”米露兴奋地叫了起来。
“嘘!轻点。”旻旻提醒道。
米露稍微冷静下来,语气中还是透着激动之情:“你要知道,多少女生希望能碰上你这么一出啊!肯定羡慕死大家了!”
“这倒是。”旻旻接口说,“又是最佳辩手,又是晕倒在邱帅怀中,关键邱帅不嫌你吐了他一身,还抱着你一路送进的医院!这要嫉妒死多少人啊!”
我的嘴长大成了圆形,天哪!这该是多么的狼狈不堪啊!
“别的男生要帮忙,邱帅说你是因为辩论赛倒下的,他责无旁贷。哇噻!那神情!那气度!”米露越说越夸张,一副陶醉的模样。
“这下子,你可真是名人了,估计全校的头版头条非你莫属了!”旻旻戏谑地说着。
我的天啊!这样一个新闻,我可不可以不要上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