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驴头突然想起了谷大豹。得,八成是这小子把盼盼拐走了。想起谷大豹,老驴头又联想到昨天莲莲去给盼盼拿药。在他的记忆中,盼盼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闹过肚子,为啥昨天突然肚子疼了?还有,村里的药铺离家也就一二里地,莲莲拿药咋走那么长时间?当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里面的鬼道道不少。很可能是姐妹俩给当爹的下了套儿!娘的,这俩死丫头,竟敢骗爹。老驴头回到屋里,又把莲莲叫过来审问一遍:“老实告诉我,你昨天究竟到哪里去了?”
“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姐姐闹肚子,我去给她拿药。”
“药铺就在村西,来回一趟吃顿饭的工夫足够,你咋走了大半天?”
“我好几天给姐姐送饭、端屎端尿,连大门都没出去过,也早憋坏了。这次好不容易出去了,就不能到街里玩玩逛逛?”
“瞎话!姐姐肚子疼,你拿上药不赶紧回来,还有心思在街上玩玩逛逛?”
莲莲被问得没了词儿,一时语塞。她正想再编个由头圆谎,冷不妨被老驴头一巴掌扇在嘴上,扇得她差点爬倒在地。莲莲一摸嘴,摸了一手血,疼得咧开嘴大哭起来。
“好你们两个死丫头,我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如今倒合伙捉弄起老子来了。说,到底咋回事?不说实话,老子要了你的命!”老驴头虎着脸,把巴掌高高扬了起来。
莲莲才十五岁,胆子小,被老驴头扇了一巴掌再一诈唬,就兜不住说了实话。
果然不出所料,盼盼真是被谷大豹拐走了。老驴头顿时气得七窍冒烟。他像疯了一样,从院里木柴垛上抽出一把斧头掖在腰里,两腿生风般向浦北扑去——他要找谷大豹算账!
浦南浦北一河之隔,眨眼就到。
来到谷大豹家的院子外面,老驴头扯起嗓子喊:“好你个****的谷大豹!快把盼盼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活劈了你!”
喊叫了几声,院子里没有回音。老驴头用斧头“哐哐”地敲打着大门:“屋里有人吗?出来个喘气的答个腔儿!”
这时,从北边屋里走出了谷大豹父亲谷耀瑞。天气尚早,他本来还没有起炕,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大叫,这才匆匆忙忙穿上衣裳出来,隔着大门缝朝外一看,原来是浦南的老驴头,心里一下来了气。他本不想给这个老倔驴开门,但见他吆五喝六地瞎咋呼一气,听着实在烦人,就过去把大门打开。
门缝中,老驴头一闪身钻了进来。
谷耀瑞细一看,老驴头手里还攥着一把明晃晃的斧头,吓了一大跳:“闾堂兄弟,你、你、你这大清早到我家来干啥?”
老驴头恶狠狠地说:“干啥?向你儿子要闺女来了!”
“闺女?我儿子还没有结婚成家,连媳妇也没有,从哪儿来的闺女?”
“姓谷的,你少给俺唱那个‘哩哏唥(元浦一带的乡间小调)’,我是向你儿子要盼盼来了!”
“啥?向我儿子要盼盼?盼盼在我儿子手里吗?”
“好你个老杂毛,都这个时候了,还鼻子里插大葱——装象。盼盼被你儿子谷大豹拐带跑了,不向他要向谁要?”
“老驴头,咱们浦南浦北一个村住着,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家大豹还在西屋里睡觉,咋能拐走盼盼?”谷耀瑞说着朝西屋喊了一声,“大豹,快出来,你闾堂大叔来了!”
连喊几声,屋里没人答应。谷耀瑞走过去推开屋门一看,里面空荡荡的,哪有人在?
“咋样,没冤枉你吧!快说,把盼盼拐到哪里去了?我等着要人哩!”老驴头像逮住了十八点子理,说话的底气顿时硬了好几倍。
谷大豹不在屋里,谷耀瑞有点纳闷: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他当然不相信大豹干出拐带人家闺女的龌龊事,说不定是到外村敲轿鼓去了,于是顺嘴说了一句:“对了,大豹昨天到水台村敲轿鼓,天色太晚了没回来。”谷大豹到外村敲轿鼓,有时天色晚了住下不回来是常事。
“哼,骒马下筛子——全是你肚里编的!编吧,接着给我编!”老驴头挥舞着斧头在院子里来回转圈儿,逼着向谷耀瑞要闺女。
老驴头在院子里吵闹,动静越来越大,正生病在炕上躺着的玉娥躺不住了,便让小改搀扶着来到院子里。
玉娥生长于气候温润的江南,而太行山区是典型的北方气候,风大干燥,玉娥当年进宫后身体就不太好。她喜欢吃大米,但封平不种水稻,农作物以棒子和小米为主,玉娥一直吃不惯这些。所以,她来元浦村三十多年了,身子骨一直不壮实,一年到头病病歪歪的。
玉娥来到院里,见老驴头正拿着斧子耀武扬威,好像要劈谷耀瑞,急忙喊了一声:“刘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人!”
“别伤人?你家大豹拐跑了盼盼,早伤了我的心。现在伤伤你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你咋就确定是大豹拐走了盼盼呢?你亲眼所见?”谷耀瑞说。
“没有亲眼看见,但有人知道这件事。”
“谁?”
“莲莲。”
“她看见大豹拐走了盼盼?”
“昨天后晌,莲莲以给姐姐买药为幌子,来给大豹送信。晚上大豹就把盼盼弄走了。”